安心,好起身用膳。
“转圜?依我看想转圜难如上青天,除非……”她咬唇陷入沉思。
“除非?”机灵的伶俐一见到她这副熟悉到不行的表情,栗栗的心抖得直发毛,恐怖的梦魇又将来袭。因为,依她经验,敏公主总在沉思之后必有一番惊天动地的鬼主意出笼。
“除非……我逃出宫!”朱敏灵光一闪,原本委靡不振的人倏怱精神地掀衾骨禄起身,兴匆匆套上珠花绣鞋下杨。
“嗄?”果不其然,敏公主语下惊人死下休的鬼主意,害伶俐的心“咚”地滑落深渊。
“离宫出走,这个主意下错吧?天啊!我差点想下开饿死!”她碎步跑到食桌坐下来,端碗举箸猛扒几口饭。这……这不吃不喝宁可饿死的话言犹在耳,这会儿她又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
“吃慢点,小心噎到。”要下是伶俐从小伺候她,对她前后下一的脾性早已司空见惯,换作别人恐怕还真无所适从哩!
“我要吃饱睡足才有精神气力逃出宫。”她舀了一匙肉末海参配苦香喷喷的珍珠米饭下肚。
“深宫大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想逃出宫谈何容易?”伶俐兜头浇她一盆冷水,冀望她清醒清醒。
“仰仗你呀!”她自顾自低头喝汤。思……真好喝!是她最爱暍的百合海棠羹。
“我?!”伶俐惊得头皮发麻寒毛直竖,错愕得拿食指点著自己的鼻子反问。
“不错,是你。”敏公王瞅她一眼,肯定且用力点头。
“我的祖女乃女乃敏公主啊!您太抬举我啦!伶俐只是一名小爆婢,哪来飞天钻地的本事带您逃出宫?!”伶俐刷白小脸“扑通”一声跪地,叩头如捣蒜。
“你……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公主不把话摊开来说清楚,伶俐就长跪不起。”
“好个刁婢!你要本宫说清楚什么?”
“您说的『仰仗』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这个呀,我记得你曾经在我面前提起你有个同乡进宫当差,是下?”
“您是说小五哥?”伶俐的确曾在个把月前下经意提及此事,没想到无关紧要的闲扯,敏公主却记得一清二楚。
“不管是小五哥还是小六哥,我要你现在就去找他。”
“现在?找他做啥?”伶俐一头雾水。
“问他哪天当值守夜班,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刚进宫当差总是被派守后宫门。”
“然……然后呢?”不安的恐惧浮上心头。
“后宫门布哨间距较广,树荫又浓密,容易掩护,请他到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暗助我们逃出去。”
“什么?!鲍主!私纵出宫是要被砍头的呀!”伶俐吓得两腿摊软跪下住,跌坐地上。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想想看,这一夜下来轮值多少侍卫?!谁也不能确定我们何时逃走,又是哪个关卡失职的,无凭无据谁也下能拿他定罪。”
“您是公主,私逃出宫是何等大事?万一触怒龙颜,谁也担待不起呀。公主,您且饶了奴婢,快快打消逃出宫的念头吧!”
“不!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想办法逃出去,不能坐以待毙听凭父皇一道圣旨就将我远嫁鞑靼国。”
“公主……”伶俐面露难色。
“你顾虑得没错,这是砍头的死罪,我不该拉你跟你的小五哥瞠这场浑水。”她以退为进使出哀兵策略。
“我……”伶俐哭丧著脸,左右为难。
“我知道我既任性又拗脾气,还老爱找你麻烦,动不动就拿弹弓修理你,我离宫后希望你找到好伺候的主子……”她语带哽咽,又是忏悔又是祝福。
“敏公主,您别说了,我这就去找小五哥帮忙。”心软的伶俐张口吞下她温情的钓饵。
“我就知道你不会狠心撇下我不管!”诡计得逞的她笑逐颜开。
“喔,对了!不知公王离宫后欲往何处?”
“人人都说江南好,我们就往江南一带寻幽访胜,痛痛快快玩它个一年半载。哈!新嫁娘跑了,父皇说不定改赠厚礼补偿鞑靼国达廷汗,等事过境迁我们主仆俩就可以欢欢喜喜回宫啦!到时候由我作主把你嫁给你的小五哥。”
“嫁他?哼!我才不稀罕呢!I伶俐嘴里说不稀,心里头可喜得紧哪。
“哦?是吗?我记得你一提起你的小五哥就羞人答答……难道是我会错意看走眼,乱点鸳鸯谱啦?那……好吧,到时候我为你找个好婆家,另外也为小五哥觅一房好媳妇。”她存心逗她。
“公主!”伶俐当然不依,急得直跺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干嘛害臊?!不过,咱们得先携手度过眼前这个难关。”
“公主放心,奴婢这就去找小五哥商量。”
硕大火盆里的炭火像狰狞的恶鬼吞吐著殷红的火舌,将阴森森的地丰增添一份肃杀的诡谲氛围……
东厂私设的刑房宛如一座鬼城,受不住酷刑的凄厉哀嚎声,不断从黑越越的牢房穿墙传过来,令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刘瑾支肘托腮斜倚著太师椅,瘦削苍白的脸孔凹著两颗鬼火眼,刀刀似的犀利目光勾视跪在地上光著上身直打哆嗦的赵五,也就是伶俐口中的小五哥。
“赵五,你知道咱家为什么派人抓你吗?”宦官特有不男不女的拔尖嗓音听进耳里格外刺耳,让人打心尖沁出莫名凉意。
“小的……不知道。”憨厚的赵五不曾见过这种阵仗,早吓得魂不附体。
“听说敏公主的贴身丫头,昨晚二更天偷偷去找你?”刘瑾从五彩织锦袍笼袖
抽出一条雪白丝帕阴鸶地揩揩唇角。
“这……”赵五霎时哑口无言。想不到刘公公手下的耳报神这么多?!连他这种
不起眼的小人物跟谁见面也遭到监视。
“大胆赵五,还不老老实实回答咱家问话!还是……还是你也想尝尝烧铁烙印的滋味?啧啧!这烧得红红旺旺的生铁一旦烙在人肉,『滋……滋……』的声音伴著人肉的烧焦味道,包你今生今世永难忘怀。”刘瑾骤眯眼,用他鬼魅的腔调病态描述。此时,火盆里熊熊燃烧的火光将刘瑾鬼骨嶙峋的身影映照在熏黄的墙壁上,俨然似拘魂摄魄的无常大鬼。
“不……不要!”赵五几乎吓破瞻。
“那就乖乖将伶俐这个丫头告诉你的话,一字不漏说给咱家听。”
“我……”赵五挺为难地咽了咽口沬。
“嘴硬是么?来人啊!烙刑伺候!”刘瑾长脸一垮,怒甩袍袖。
“是。”站在火盆旁边的东厂太监一得令,立刻抽出一支滋滋作响的火红烙铁,一步步逼近赵五,眼看著就要朝赵五结实的胸膛烙下……
“不!我说!我说!”赵五进宫当天就有同僚警告他,凡事小心,千万不能被东厂太监逮到小辫子,否则,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酷刑整得剩下半条残命。他家里尚有守寡的老娘亲需要他俸养,他不能不明不白被整死。
“识时务者为俊杰,哪怕你是铁皮铜肚,咱家早备妥十八套大刑等著凌迟你。”
“小的不敢隐瞒刘公公,伶俐奉敏公主之命,要我在当值守夜时……放她们逃出宫。”赵五紧闭的眼睛潸然流下两行男儿泪,他的内心不断谴责自己竟然出卖朋友伶俐、出卖主子敏公主,他惭愧自己的下忠不义。
“敏公主好端端的为何兴起出宫的念头?”
“伶俐说敏公主不满万岁爷欲将她嫁给鞑靼国大汗,所以,趁圣旨末宣诏之前逃出宫,一来可以不必背负抗旨的罪名;二来可逼万岁爷打消和亲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