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晴光拖长了声音,“那你倒说说,这一时半会的,让我去哪找住的地方?”
“有些地方的工作提供食宿,这根本就不成问题。”
“例如呢?”
彼晴光被押解着到了一家酒楼门口,北雪往楼上一指,上面贴着偌大的招聘启示。
彼晴光看了两眼就跳起来,“你让我去做服务生?”
“哈?”北雪嗤笑一声,“服务生?肯不肯用你还不一定呢。”
“你别把人看扁了。”
“不信你尽避上去试试。”
彼晴光是大少爷脾气,禁不起刺激,几步爬到楼上,北雪在下面等着,像顾晴光这种少爷,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是养尊处优的出身,人家酒楼怎么肯收他,她这样也不过是为了打击一下他过于嚣张的气焰而已。
许久顾晴光才走下楼来,神色有些古怪,北雪也不想问他,径自往前走了几步,见他还在原地以龟速磨蹭着,轻声斥责:“现在知道了,就是最低档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彼晴光以一种捉模不透的眼神看向她,静了一会儿说:“他们肯收我。”
“啊?”北雪倒大感意外,“你说什么?”
“他们说我做不了那些粗活。问我能不能……”
北雪听他半遮半掩的语气,已经有些明了,想起当初自己咒他去做男妓,没想到竟然应验得这么快,不禁笑出声,“那你答应了没有?”
“我骂他了。”
真不愧是大少爷,北雪摇摇头,顾晴光却径自冷笑起来,“真是狗眼看人低,我顾晴光什么时候……”
“大少爷。”北雪轻声打断了他,“请你先把钱还了我再说这些大话,你不识人间疾苦,不知道人的无奈,也不是每个卖身的人都自甘堕落,他们有他们的难处。”
“那也不该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我要不收留你,用不着两天你就会求着他们打你的主意了。”
彼晴光正想反驳,却想起自己被以前的朋友轰出来的那一晚,在北雪门前徘徊,那种失魂落魄的滋味,不想再尝第二次,如果那时有人花钱买自己,说不定他真的会迈出这一步,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唱高调。
“行了,回去吧。”北雪转过身往回走。
彼晴光跟在她身后,忽然轻声问:“你说,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北雪想了想,“什么情况下都有可能,被逼无奈是一部分,但更多的还在自身的品格。”
“那你呢?”
“我?”北雪微笑,“我只是个普通人。”
彼晴光却到底是住进了北雪家里,卧室只有一间,只好把客厅收拾起来给他住。
北雪临睡前也不忘提醒他:“尽快找工作,尽快给我搬走。”
彼晴光轻哼:“这么差的住宿条件,你以为我愿意住这里?”
北雪瞪他一眼,他真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孩子。
但二十五岁的小孩子,北雪也实在不敢恭维。
第二天是星期天,北雪找算要好好睡上一觉,北雪也算当了个官,平日里要死要活,还动不动就要加班,难得一日清闲。
北雪正睡得昏天暗地不亦乐乎,忽然有人轻敲了几下门,北雪哪能听得见,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接着继续到梦里去会周公。敲门声略停了一会,好像有人在外面不停地踱步,敲门声一阵高过一阵,把北雪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北雪反射性地坐起身,半天才想到,今天是星期天,不用去上班。渐渐地,脑细胞听到了召唤,她有些清醒了,慢慢地下了地,一把拽开门,“顾晴光,你到底想干什么?”
门口前的男人被她的恶声恶气惊呆了,她刚起床,头未梳脸未洗,跟平时里光鲜的样子判若两人,何况她本来也没几分姿色,再做出这么恶毒的样子来,不吓到他都不可能,“你……”
“我今天不上班!”北雪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我知道啊。”顾晴光居然笑得一脸坦然,“我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知道你还敲。”
“我饿了。”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很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再说都快八点了,你也该起来做饭了吧。”
北雪气到发疯反而不气了,“你是三岁小孩子?饿了不会自己去做?昨天买了那么多东西,你难道连加工一下都不会?”
彼晴光脸上的表情说明了,“那个,我从来没有用过燃气炉……”
北雪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像从外星上飞过来的人,“我为什么要收留你?顾晴光,你给我个理由?!”
“你不是喜欢我吗?”顾晴光觉得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鬼才喜欢你。”北雪忍无可忍,一把拽开了门,一手指向门外,“你给我出去,我数一二三,你不出去我就叫警察了。”
彼晴光有些模不到头绪,眼前的女人形象古怪而嚣张,根本不是他以前记忆中那个处事不惊的北雪,他轻轻吁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也不是以前那个顾晴光了,我没有钱,所以你看不起我,你不会再忍我,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我发脾气,我还曾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
北雪再没有耐心听他说完,一脚就把他踢出了门外,“你去死吧!”
彼晴光站在大街上,看着“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的门,心里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都说世态炎凉人心冷暖,他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大禹地产一倒,诸多世事狂风暴雨般地扑上来,父亲因为债务问题锒铛入狱,而他四外告贷,企求帮助,可到最后吃到的却都是闭门羹,平日里那些亲亲热热左拥右抱的女人和好友,见到他如同见了瘟疫,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来找北雪,原以为她是不一样的,毕竟她曾那样地容忍他,一个乙方公司的经理,完全没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而她仿佛是丝毫不觉得恼恨,眼睛里时时泛出浅笑,像春风般的柔和平静。
彼晴光那时却在暗地里嘲笑,就凭你,也想染指我大禹地产的少爷……他那时是做得过分了点,但现在看来,她果然还是只图他的钱。
但要只图他的钱,为什么现在才把他赶出来,她应该是和那些女人一样,一听大禹地产倒闭的消息,就把他拒之门外的吧?顾晴光也有些迷惑了,忍他的是她,骂他的是她,救他的也是她,赶他的人还是她,他该去相信哪个她?
外面顾晴光在天人交战,里面的北雪却大大地松了口气,就像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个毒瘤一样,早就该这样做了,像这种人,和他顾什么情面,住院的那些钱,怕是到死他都赚不回来,她还抱着什么希望?
这世上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顾晴光这种不符合大自然规律的物种,就理所应当地被淘汰。
北雪丝毫也不觉得内疚,回到卧室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做一棵什么不想的蔬菜可真是幸福啊。
彼晴光思忖了许久,觉得不管北雪到底是不是爱他,他不能在这个女人身边待下去了。他是一个男人,父亲是红极一时的地产大亨,他又怎么能靠一个女人活下去,况且这个人现在也不欢迎他。
彼晴光打定了主意,在街上逛了一圈,饥饿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这才意识到,一个人想有骨气是要有条件的,至少要在吃饱的前提下,他饿着肚子,几乎就要转回身去重新敲那扇门了,正在踌躇间,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咦?怎么,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