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慧儿的劝说,永宁只是木然地摇摇头。
照那天裴玄真对她的态度.她知道裴玄真对她的误解已深,再也无法挽回了。
她既找不出事实的真相,裴玄真不愿意相信她,她也没办法。
一切就只能这样了。永宁悲痛地认命。
“公主……”刘慧儿还想说些什么。
“你不用管我了,没事的……”她茫然地别开头,不愿多说。
“公主,您别这么消沉,也许时过境迁,事情会有转机……”
刘慧儿的声音在永宁耳边渐渐模糊,她又沉浸到自己绝望的世界。
原来世上真的有比死还教人悲痛的事,她终于领略到了。
被自已所爱的人痛恨,比死还难过。
裴玄真绝对不肯原谅她,他们之间到此为止,而她只能这样心痛地继续活下去吗?
与其让他这样恨着自己,她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吧……这个念头在她心里闪过不只一次,可是一想到从小疼爱自己的父皇,她说什么也不能就此死去。
案皇年纪渐渐大了,最近屡遭妻别女死的伤痛,如果连她也像永乐姐姐一般死去,教父皇情何以堪?何况近来国家适逢外患威胁,令父皇忧心不已,她不能替父皇分忧解劳已是罪过,又怎能徒增父皇心中的哀痛?
如今外族以武力胁迫他们大唐皇室以公主和亲,如果此事料理不当,国家特有大难,不知道父皇此时该有多烦恼呢……
想到这里,永宁公主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念头。
远嫁异域吗?这样一来,就真的永远不会再见到裴玄真了,倒也不错?也许,她也能为父皇做些事——
她心中已然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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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参见父皇、皇叔公。”
永宁到御书房拜见父皇,被封为忠烈镇国大将军的八王爷同时也在场。
“宁儿免礼。几年不见,也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温婉知礼了。”八王爷微笑着说道,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这里坐下吧。”
永宁谢了座,在下首坐下。
“宁儿,你在这个时候突然跑来找父皇,有什么事吗”皇上微笑地看着这个他最宠爱的宝贝女儿。
“宁儿向父皇请求一件事。”
“什么事?你只管说,父皇一定答应你。”
“宁儿听说如今外族入寇,侵扰中原,而父皇有意采取和亲政策,宁儿自请下嫁突厥。”
永宁突如其来的要求,把御书房中的两个人都吓了—跳,皇上更是神情惨变。
“宁儿……宁儿,你在开玩笑的吧?”
永宁坚决地将她的决定重述一遍。
“这怎么可以!你是朕最钟爱的女儿,就算要派遣宗室之女下嫁到突厥,怎样也轮不到你呀!”
“父皇,孩儿心意已决。”
“你,你跟父皇说怎么会起这样的念头?嫁到突厥去,可不是好玩的呀!”
“宁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是真心想为大唐担当起和亲的重任,父皇为何不肯成全孩儿?”
“什么成全不成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的姐姐永乐公主已是死了,朕最疼爱的女儿就只有你,你教父皇如何舍得!”
“就是因为永乐姐姐已死,宁儿才想以这种方式来赎罪。宁儿从前虽然年少不懂事,也深知母后和永乐姐姐作恶多端、多行不义,如今她们虽然已落到应得的下场,但未免也亏负了天下万民太多。宁儿和她们是一样的血脉,愿以这样的方式来向百姓赎清母姐的罪孽。”
她振振有辞地说,句句合情合理;然而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什么样的理由都不成理由。她这么迫切决然的想远走他乡,其实只为了一个原因——
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裴玄真当日的话像一把利刃,日日夜夜刺痛着她的心。
“傻宁儿,她们的罪业,何必要你来承担?你……”
皇上一语未完,八王爷插口说道:“皇上,臣倒觉得永宁此意甚好。”
“八皇叔!你一向也最疼宁儿,怎么说出这样的话?”皇上倏然变了脸色。
“皇上此言差矣。并不是溺爱不明才叫作疼,我因为真的觉得宁儿这孩子好,才希望能由她来负起两国和亲的重任。
你知道的,和亲这样大事并不是随便挑个宗室公主就可以完的,担当和亲重任的公主必须是有教养有胆识;我就觉得永宁是个最好不过的人选,比起长安城里这些不成才、成日只知逞豪斗富的子孙强多了。”
“话虽如此说,但我哪里舍得!”皇上说着说着,眼中不由得落下泪来。“永乐已经死了,宁儿如果又离朕而去,可不痛煞我了!”
八王爷闻言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也要你舍得才是。”
见皇上如此,八王爷虽然很希望能由永宁公主下嫁日履,但也不便多说了。
“父皇,我知道您是舍不得孩儿,但请您细想,孩儿嫁到突厥去,只是不在您身边罢了,并不是死了;只要还活着,天涯海角也总有相见的一天,您又何必悲痛?”
“这是什么话!宁儿,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决断?突厥请求和亲的事,父皇自有办法解决,朕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牺牲的!”
永宁无可奈何地看了八王爷一眼,八王爷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先不要再说了。
“这件事情可以慢慢再商议,先按下不提吧。”八王爷说道。
皇上连忙拭去泪水,说道:“这些事就别再提了。宁儿,父皇将清宁宫安排为你的住所,今后你就住在那儿吧,不消再回宫外去了。”
“是。”
永宁顺从他们的意思,暂且不提和亲的事。但心中的念头,却不曾打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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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满粉色的山樱花谷中,梦般的雾气随着不时飘落的花瓣四处流荡着,一簇一簇怒放的山樱展现着一种似是而非的不真实感。
裴玄真独自走在谷中,虽然目光被这美景吸引着,但心里却隐隐有些惶然,仿佛失落了什么,又像在追寻着什么。
为什么他在这里徬惶着,他在找什么?他想要什么?他低声询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他为了什么而迷惘,而徬徨不决呢?
花谷中春光流泄,似乎也将他心中一丝隐隐的期待,心思荡漾了出来。
他似乎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在一个较低洼的小坑谷发现了一个移动的身影。
他朝那片低地走过去,看见一个小泵娘踏在地上拍弄花草。
不经思考,他几乎直觉地知道那个身影是谁。那是一直以来,他所熟悉的——
“永宁。”
闻声,那个姑娘回过头来,脸上漾着如花一般娇艳的笑意。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永宁只是对他笑着,站起身来,没有回答。
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原来这是他一直想找的人。
他恍恍惚惚地觉得,他寻找这个身影已经很久了;因为见不到,所以才一直那样的徬徨失措。
他下意识的朝她伸出手,“跟我走,好吗?”
永宁迟疑了一下,小脸上的如花笑靥绽放得更加绚烂。
她张开双手扑向裴玄真,裴玄真顺势将她自花丛中抱了起来;原先散落她一身的花瓣像蝴蝶一般,在他们四周飞舞起来。
他紧拥着她转圈,悬空的裙摆飘然旋舞如花。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忽然昏暗下来,原本在空气中飘散的花瓣瞬间被满天冰雪所取代。
裴玄真诧异地向四周一望,再回过头来,怀中只剩一片凋零的花朵,在眨眼间落了地。
“永宁……永宁!”
他惊叫—声,却蓦然将自己从睡梦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