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淡淡说:“你爱信不信,我不跟你说了,别扰着我睡觉!”
白书清看她转过身去,苦笑了一声说:“姑娘,你指点我一下,天下这么大,让我到哪里去找?”
那人许久没有说话,白书清几乎以为她是不想理他了,却忽然听到她轻声说:“从这儿往东一百多里,有个月下镇,镇上有个叫常勾人的家伙,与他交往很密切,专收他的赃物,你去找他或许就能碰到。”
白书清拱拱手:“多谢姑娘了。”
“你也不用谢我,替我带句话给他就好。”
“什么话?姑娘请讲。”
“你告诉他,别以为我真的不敢要他的脑袋,快让他把那件东西还回来!”
白书清心头恍然,原来大家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怪不得田恬那样笃定地跟他说,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冷七小姐一定会追过来。
白书清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道了一声谢,纵身就跃出了冷家堡。他脚程极快,加紧了赶路,还不到傍晚时候,就赶到了月下镇。随手拽过来个行人一问,那人就笑了:“你问常勾人哪,那可是个吸血鬼,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卖给他?”
白书清苦笑:“哪里是,是我的东西被卖给了他。”
那人哦了一声,向南一指:“最大那栋宅子就是他家的,你去寻寻看。”
白书清按那人所指寻到了房门前,知道这都不是什么正经门户,寻常的门路怕是见不到,也不让人通报,纵身就跃进了院墙里。揪住蚌小丫头问了几句,说是老爷正在房里跟人谈生意呢。
白书清抄小路模过去,蹲到窗下一看,坐在一个长脸汉子对面的人,可不就是田恬。
听他笑语盈盈地说:“老兄,你那点伎俩瞒不过我,你说这东西不值钱,偏又要得这么心切,也好,我不卖了,拿回家去当劈柴。”
常勾人听了忙笑:“好好好,田兄弟,你说怎样就怎样,不就是八千两银子么,我老常出得起。”
田恬眼珠一转:“八千两?老常你昏头了吧?八千两我做你的买主!是一万八千两!你岁数大了,难怪耳朵也听不清。”
那常勾人直直地瞪了他许久,猛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姓田的,你敢拿老子当猴耍!”
田恬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手:“别急别急,老常,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勒死了我,你又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好东西!”
常勾人手指一松,恨恨地骂他:“你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我勒死你也不过是为民除害!”
田恬一拱手:“你我彼此彼此,谁也不要妒恨谁,是祸害才要遗千年,我们要争取活他个千秋万代,可不要窝里反。”
常勾人被他说得脾气全无,眼见他把那块木牌揣进了怀里,就有些急了:“好,我依你我依你,一万八千两,可不能再反悔了。”
田恬却不松手,神色古怪地看着那木牌:“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老常,你老实告诉我,我既卖给了你,自然会跟你抢。”
常勾人笑着掰开他的手指,硬从他手里抢过来:“这可是天底下坏事做绝的恶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只不过,要物尽所用,你拿着也没什么意思。”
田恬对江湖中的掌故并不太明了,想了一想,也就把手松开了。
白书清看得心急,一扒窗栏,跃入了屋中:“田恬,你骗得我好苦!”
田恬端着茶碗,看他打上门来了,也一点都不惊慌,笑眯眯地抬了眼皮:“我说白兄,你怎么才来,我可等你好久了。”
白书清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这……我一片真心待你,你就这样……”
“好了好了,白兄,你又不是女人,这么不干不脆的,可太难看。”田恬笑着打断了他:“几千两银子在你手里不算什么,你只当作件好事,救济救济我这穷到了家的人。”
白书清跟他简直无理可讲:“银子也就算了,那块木牌,却是绝不能落到你们这等人手里!”
“咦?”田恬微挑了眉眼:“我们这等人是什么人?白兄说话可叫人模不透,木牌我已经卖了,你喜欢,自己去抢!”
白书清也不想再跟他夹缠不清,一个跃步上前,正想从常勾人手里夺过木牌,忽然脚下一阵虚浮,再一提气,顿时暗叫了一声糟糕!
田恬抿了一口茶水:“白兄以为像我们这等人,就只能坐等你们这等人来嘲笑欺侮吗?你算想错了,我们这等人有我们这等人的求生之道,虽然不得已,那也是让你们这等人逼出来的。”
常勾人一脚把白书清踹到一旁:“跟他废什么话,拖出去喂狗不就得了。”
“不行。”田恬略一扬手:“我有我的规矩和格调,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伤人命,伤人命是要遭天谴的。”
白书清周身不能动,气得眼前发黑:“你骗人就不遭天谴了!”
田恬笑了笑:“那只怪你太笨,怎么能怪我,我既大摇大摆地坐在这里等你,你也就真的敢往屋里跳,消功散对我们不习武的人来说不过就是一味香料,对你们这高手中的高手,却不谛是致命的毒药,白兄啊,不怪我说你,你还是回家做乖宝宝吧,这江湖,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白书清奔波了一天,连气带饿,再加上散功之苦,白眼一翻,竟气得昏了过去。
田恬咦了一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不禁轻笑:“真可爱,老常,你看我如今的功力又长进了,只用气就能把人气死。”
常勾人却攥着那块木牌发呆,听他说话,才回过神来:“这东西,是他给你的。”
田恬点头:“是啊,本为求佳人,谁知求来个大恶人。”
常勾人怔了半晌,忽然蹲下去,在白书清怀里乱模。
田恬看得希奇:“老常,你不要弄错了,他相貌虽然漂亮,可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常勾人摇了摇头:“你有没有听过最近绿林七十二道与沐阳候府合签追缉令一事?”
田恬一怔:“怎么没听过,闹得沸沸扬扬的,会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第2章(2)
常勾人模了半天也没模出什么,倒有一些细碎的银票,他细细翻看了一下,轻叹了一声:“你知道这块木牌究竟是什么来历?”
田恬摇头:“你说就是了,别跟我卖关子。”
“这就历代武林盟主所持的免死令牌,有此令牌在手,白道中任何人都不能伤你性命,所以才说,这是天下恶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田恬清秀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古怪的表情:“老常,你不要跟我说,这个笨蛋是武林盟主。”
“这个……”常勾人吃吃唉唉了好半天才说:“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是,这个有可能,大概——是真的。”
两个面面相觑了许久,异口同声的叫起来:“这下乐子大了!”
田恬觉得奇怪的是,既然连武林盟主都笨成这个样子,那白道中人为什么还是将黑道上的人打压得喘不过气来呢?
常勾人想了很长时间,非常郑重地说:“依我看,是这么个缘故,不管怎么说,这世上的好人还是多过坏蛋!”
田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们是坏蛋吗?”
常勾人反问:“你觉得,不是吗?”
田恬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你说是就是吧。”
“既然是坏蛋——”常勾人指掌略提,口中喀地一声:“索性就——”
田恬吃了一惊:“不行。”
常勾人摊开手:“那你说怎么办?”
捧着这么一块烫手的山芋,不管吃还是丢,都让人不好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