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袖和方劲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全员到齐,准备会见家族新成员。
必袖的家是楝新翻过的三合院老屋,屋后几株参天的荔枝、龙眼树,带出一片凉荫。
三合屋的中间广场,摆了酒席桌子,妇人、男工来来回回忙得不得了,今晚有人请客?好巧!
必袖、方劲甫下车,一个身高一百八的壮硕男子走过来,拍拍方劲的肩膀说:“了不起,你居然敢娶我们家的包青夭,勇气可佳。”
必袖睨他一眼,随口介绍:“他是我大姊夫,关依的老公,家里搞牧场的,缺钙的话,去他们家载一桶牛女乃喝喝。”
“他为什么叫你包青天?”
方劲的话是对著关袖发问,回答的人却是那位大姊夫。
“因为关袖从小脾气不好,人家一惹到她,她就撞墙抗议,於是经年累月额头中央有一块乌青,所以全家人都喊她包青天。”大姊夫说。
“好了不起的抗议法,谁敢不投降妥协?”
方劲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妻子,他不会正好娶了河东母狮为妻吧!希望她没有吼叫习性,他们将来要住的是高级社区。
“的确,谁敢不妥协,我们从小就是这样被她欺负大的,东西她抢最大份、分钱她要分最多、家事她碰最少,谁有意见她就去找墙撞,包青天可不是浪得虚名。
嗨,你好,我是大姊关依。”
大姊从一灶脚”处走来,对著方劲就是一阵轰炸,但愿能炸出他的几分警觉,未来生活不至於太悲惨。
“你好,我叫方劲。”
方劲朝大姊点点头,关家姊妹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之间,不过大姊的体型娇小一些。
“进来吧,大家都在里面等你们。”大姊夫说。
“不是六堂会审吧?”方劲搂著关袖的腰,在关袖耳边问。
“敢审我?我们调头马上回台北。”关袖大刺剌说。
上午那一摊够他们受的了,伦理大悲剧已经播演过,再来一场,二话不说,转台。
“审?方先生!你太小看我们家关袖,你听过包青夭不审人反被审的吗?”大姊调侃。
“大姊,今天爸接摊哦?”关袖阻止大姊往下说。
“对,接你的摊,爸妈和关矜、关衫都在厨房里忙。”
“什么?接我的摊……不会吧!”
“什么不会?你以为爸妈会随随便便不昭告天下一番,就把女儿嫁出门啊!先给你们个心理准备,晚上席开五十桌,村子里大大小小都要参加里长伯最小女儿的婚礼。”关依笑著贴进老公怀里。
“不要吧!”关袖哀号。
“叫什么叫,不过是一餐饭,吃不死你的啦。想当初我的婚筵摆了整整一天的流水席,我那身新娘礼服,差点没让我热到暴毙。”二姊从屋里走出来,对方劲说话。
“你好,我是方劲。”从她说话日吻,就能猜出她绝对是关袖的姊姊,只不过不晓得排行第几。
“你好,我是老二关衫,我先生在里面,你们可以谈一谈。关袖—进来帮忙,厨房里忙不过来。”她是出来徵兵的。
“我?帮忙?才不,你结婚的时候,我们可没让你下场端菜,今天,我要享受独有的权利。方劲,我带你进去。”
拉起老公,她招招摇摇走向内厅。
“你们家的人,对我这个女婿好像没太大意见?”方劲问。
“嫁人的是我,别人为什么要有意见?”
哪像他们家,唉!天下奇景。
“可是……”
“好吧、好吧,说些让你虚荣一点的话,你啊!事业有成,长相七十分,这种好男人不多了,我能绑上手,是我功夫不赖,别人家女儿想求还求不到呢!有这么好的女婿,谁会花精神去找意见?”
“就这样?”
这种感觉仿佛是拼了命写考题,大考小考考不停的学生,一进考场,却发现这种题目早在三年前就会了的感觉,松了口气,却也带了出不了口的怅然,既是这样,他之前操的心未免多馀。
“不然你还想怎样?”
瞪方劲一眼,哪有人家不挑剔他,还嫌全身不对劲的?
难不成全世界都要像他家一样!水淹金山寺,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最后用一句八点档到不行的——“我绝对不承任这个女婿”来做ending,才能表现出对他的重视?
“这个情况,和我想像中不同。”
“放心,你会慢慢适应这家人的热情。”另一个斯文男人走近他们,对方劲说。
“他是二姊夫,专门办那种贵得吓死人的学校,以后我们的小孩绝对不要去念。”关袖说。
“不要把话说满,我们学校是年年爆满,报名抽签的机率只有百分之十!比大学联考上榜率还低。到时,你想要拜托关衫走后门,可要动作快一点,否则就算我是校长也帮不了忙。”二姊夫说。
“到时走著瞧吧!”关袖领著方劲继续往里走,她偷偷在方劲耳边说:“二姊夫是我们家女婿里面,条件最差的一个。”
条件最差?不会吧!
方劲频频回头看向“二姊夫”,开学校办教育还算条件差?那他的条件会不会叫作敬陪末座?
“关袖,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二姊夫长相俊朗英挺,又是教育界的菁英……”
“对,他就坏在长相上,没事长那么帅干嘛?我妈早告诫过我们四个女儿,找老公不是在找偶像明星,超过八十分的男人不能嫁,嫁了,光照顾起来就会要掉女人半条命。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时要二姊嫁别人她不听,现在报应来了吧!相不相信,他们学校连国小部六年级的女学生都会写情书给他,为了火烧二姊夫的桃花林,我二姊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
难怪她会发展出男人长相七十分论,原来又是另一个家教守则。
“我剩下爸妈、三姊夫和三姊没见过。”方劲说。
“我三姊夫是开菸酒进出口公司的!他最疼老婆,尤其我三姊正在怀孕中期,他才舍不得老婆累到。信不信,他一定在厨房里面帮忙。先不忙去见他们,来见见我爷爷女乃女乃和阿祖吧!”
说著!她领新任丈夫抬头看向天花板,那边有一排铝框框起来的老照片,有清未打扮的老爷爷、绑小脚的老女乃女乃,还有两个较接近现代的老人家,都是一脸的严肃端谨。
“绑辫子拿菸枪的是我曾祖父,绑小脚的是我曾祖母,穿旗袍的是我祖母,穿西装的是祖父。小时候被老爸修理,我们要罚跪在厅堂,那时我就在心里向他们告状,说他们的不肖子孙虐待后世子孙。”
说到这里,关袖忍俊不住笑场。
“连爸妈你都告状?够狠,”方劲也跟著大笑。
“关袖不狠,怎么能从男人手中抢下那么多生意?”
大肚子关矜从厨房里走出来,扶著她的是三姊夫,一脸夫凭子贵的得意,看得方劲心痒,也想弄个孩子来当爸爸。
“关袖做生意手腕的确比男人还行!你好,我是关袖的三姊夫。”他向方劲打量半晌。
“我见过你,是吗?”方劲问。
“没有,见过你的是大姊夫,不过,我们公司的建筑设计和装潢是和风负责的,当时帮忙的是位姜先生。”
“是贯承?他是我的合夥人。”
“现在先不谈这些,我建议你巴结一点,挽起袖子到厨房帮忙,给岳父岳母留个好印象。”找到替手,三姊夫乐得带老婆出来稍作休息。
“喂!你不要欺负我家老公,你娶我家关矜时,我可没要求你下场帮忙跑堂。
必袖跳出来替方劲说话。
“问题是你三姊夫,光为了求亲!到我们家跑进跑出好几趟,他可没有偷偷拐跑我,而且……他也没有结婚当天出现在演艺版的头条新闻。”关矜笑盈盈把报纸递给关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