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紧握着,微微发颤,他看在眼里,眼光变冷了。
“还是不行,是吧?”他语气中有着轻蔑。”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种人,像块海绵一样,没有自我、没有个性、甚至没有一丁点骨气!你可以骂我、抗拒我、质问我的霸道,但你除了几次据理力争以外,连一点现代女性的脾气都没有!你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还是你从小就这么软弱?有几次我几乎以为看到了你隐藏起来的脾气,但瞬间又消失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让人感觉你像个孩子一样无助?还是你喜欢这种形象?”
“我的个性是我的事。”她的声音不稳。他所谓不存在的脾气,正在心头鼓动着。“你有什么问题是你的事,不管是讨厌我还是、还是……”
“还是想要你--你看,你连说都说不出来!有人想娶你,有这么奇怪吗?”
不要被他煽动!她告诉自己。“你并不是真心想要我,讨厌还会想要,当然很奇怪!”她极力稳住自己。
“总算激出一点脾气来了。”他闲闲地说。“我想,再逼下去,你应该会更有点人气吧?”
他突然放松的态度让她意外。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激将法。让她表现出她那“隐藏起来的脾气”?
他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还对她投注了让人不能理解的强烈关注,就因为他的执拗,因为忍不下这口气?
她不敢去想是否和他说的“想要她”有任何关系--
“好了,我们来想想午餐吧。”他忽然转了话题。“看你瘦成这样,又病恹恹的,不能再错过任何一餐了。”
他真的很有让人头昏脑胀的本事!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下左,一下右,而她自从认识他以后,似乎就一直被他带着团团转。
“我来做吧。”她独居惯了,也天天下厨,很自然地就走到冰箱前,打开来看。
他所谓的五脏俱全,还真不是盖的。她拿出鳗鱼、香菇、山药几种蔬菜,还有蛋,脑中一边思索菜色。
“看你的个子,平常不可能吃得这么好吧?”他眯起眼,看她熟练的动作。
“我大学时在餐厅厨房打工,大厨假日时又去一家大餐厅帮忙,也把我带过去了。”
“原来你还有专长,不是只会打杂的小职员。”
她想抗议,但他的语气很奇特,好像并不是在调侃她。
“我不太会作饭,但我会修车、修电脑,还会弹吉他。你呢?”
她实在很不习惯谈自己,更不习惯听他谈他,但这话题比上一个好太多了,她赶紧找话答。
“我……喜欢看武侠片。”
话一出口才自觉蠢,他问的是专长,不是奇怪的嗜好。正要修正,他已经点了点头。
“总算有一个共同点了,我也喜欢。我还会空手道和柔道。”
“我……只有早上去陪社区里的婆婆打太极……”
他轻笑一声,不知怎地她心头的不适又加剧,咳了咳。
“我笑会让你不舒服,对不对?”他的微笑消失了。
她惊讶于他的敏锐,迟疑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皱起眉。“你不必总是很抱歉的口吻,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
他原来也有这一面,对她显露他公平合理的一面。她想起初识他时他不准她说对不起的强硬态度,嘴角不自觉勾起来了。
“怎么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微笑。
“没什么。”她赶紧收起笑容。“你……可不可以坐下来等就好?”
这次他倒没有再找她麻烦,静静坐在一边。她发现这对她脆弱的神经虽没有多大帮助,但总比和他说话来得不伤神。
特别帮人作饭的感觉啊……有多久没体验过了?她没有请人去她小套房吃饭的习惯,而家人的记忆早已久远得褪尽了色……
在一种紧绷却又奇异和谐的安静气氛中,她极有效率地做好午餐,三菜一汤。
她上菜后有点忐忑地看向延潇,他脸上似笑非笑。
“你如果是煮给自己吃,绝对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她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果然……像是餐厅宴客一样,烹调的手法精致讲究,连铺陈都很专业。
“呃……”
“你对所有上司或同事都这样,还是对我特别?”
他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词都缜密地观察、分析,她越来越有快被他看透的感觉。
他好像又想笑,眨眨眼硬是没有显露出来。
这……不会是为了怕她更不舒服吧?
她甩甩头。“请坐。不快吃,饭菜就要凉了。”
他们默默进餐了几分钟,也许因为不是第一次和他同桌进食,她并没有食不下咽的感觉。
她心里暗暗一惊-一这就是他的目的吗?亲密和习惯,会磨去那种奇怪的联系,还是更强化了?
“很好吃。”他衷心地说。“只是,好像每一道菜都有种……”
他蹙起眉。
“酸味?”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喜欢加醋或果汁。因为那很健康,所以有的是酸甜,有的酸辣、酸咸、酸苦……”
“这倒很特别。”他点点头。“要是在商场上没什么发展的话,也许餐饮业还有希望。”
她仍不确定这是赞美还是贬抑,低头扒饭。
“不过你并不是没有商业头脑,这在于毫无经验的人来说,很不寻常。”
“我觉得你也入错行了。”她闷闷地回了一句。“你应该做心理咨询顾问,或者间谍。”
第5章(2)
他呛了一呛。“你是故意要惹我笑吗?”他瞪她。“如果你想自虐,我可没办法阻止你。”
原来……他是真的在避免对她笑,免得她身体更不舒服。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不是感动,只觉得心头的涩味稍淡了些。
“对--”及时想起他最讨厌听她说那三个字,她顿了顿才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习惯和不熟的人讨论自己的事。”
“你真的会跟人讨论自己的事吗?跟你的朋友?”
她没有马上回答。她真有吗?能说心事的朋友?出了学校以后,她没有特意跟同学保持联络,现在的朋友几乎都是同事;进公司以后,跟武大姐走得最近,但调到总公司来以后,她还没有和武大姐联络过……
她一直没注意到,自己不但没有家人,甚至连真正知心朋友也叫不出一个来。仿佛跟同事朋友都很友善,出去玩会找她,但说不上是死党的亲密,她更不曾主动邀约别人。
如果她觉得寂寞,应该就会注意到这样的情形,难道她连寂寞的感受都没有吗?
她忘了手中的碗筷,心思有些模糊。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走。她过了二十三年半,不能说是浑浑噩噩,却是平静无痕到……简直无人感受到她的存在啊……
“你又给人魂飘走的感觉了。”延潇深蹙着眉。“是因为我问到你的朋友吗?”
她振作了一下。“我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
他深深地看她。“我也没有。这不是太奇怪的事,有些人就是自己一个人最快乐。”
是吗?她这样很快乐吗?她觉得自己从未想过这两个字,连听起来都很别扭。
“你是这样的吗?”不知怎地就问出口了。
“我不需要快乐这种东西。”他的语气很平静。
“是你用的字眼,为什么又说不需要?”她又问。
“你难道还没有发现,我是那种需要掌握一切、控制一切的人吗?”
他的语气有些自嘲。“我会对你这么反感,就是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快乐是一种捉模不定的情绪,跟爱情一样反覆无常。我想要的是确定的结果--公司的扩张也好,产品的推出也好,不管成败,都是无法改变的数据,这才是我能掌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