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末,大草原。
白雪凄凉,天地间一片萧索,所幸春天即将到来,到时叶儿绿、花儿开,大地又是一片欣欣向荣。
霜珠──特鲁厄族的别姬(蒙古语:公主)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向远方望去,眼里带着热切、焦急,还有几分不安。
只见苍茫的天际移动着若干黑点,是特鲁厄族的战士!
“回来了!回来就好。”
霜珠深吸一口气,感觉眼眶热热的,视线也模糊起来。噩梦终于可以结束,安详的好日子快回来了。
“呜……霜珠,战争终于结束了。”海棠──霜珠的侍女,不停的抹着泪水。
“是啊!”
族人们也各个神情激动,却一时驻足不敢上前,心中既期待又害怕。
谁都记得,送行的那一天,战士们排成长队,队伍延绵,场面十分壮观,可如今只剩稀稀落落的那一团黑点……
自己的父亲、丈夫和儿子可还在其中?
黑点越移越近、越移越近……
“阿爸……”认出领在最前头的大胡子正是自己的父亲,霜珠一时间心情激荡,再也克制不住的冲了过去。
其他族人见状也忍不住蜂拥而上。
看着眼前一群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老弱妇孺,哲森微微皱眉。
有必要哭成这样吗?原本相貌还算娟秀的几个小泵娘,这下都哭成了大花脸,难看死了,长满皱纹的老婆婆更是惨不忍睹了,这不活生生污染他的双眼吗?
“呜……霜珠,我心爱的女儿。”
“呜……我亲爱的阿爸……”
哲森又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为这肉麻的对话。
奇怪的看了看老族长,只见他张开双臂拥住他的女儿,哭得老泪纵横,鼻子通红,哲森再次抖落一地鸡皮疙瘩。老族长在战场上一向冷静彪悍,没想到……
而老族长怀里的那张脸,虽然皮肤黑了点,可五官还算端正,如果表情正常的话,也算是养眼的美女吧!可惜呀!抹上乱七八糟的泪水后,逊色很多。
“阿爸,忽、忽罕呢?”那张小麦色的脸,抬头四顾。
“这个……”老族长回避女儿询问的目光。
女儿与忽罕的婚礼当晚,塔塔尔人突然侵犯他们的家园,忽罕同族里的其他男子匆匆上了战场。
看到阿爸的反应,霜珠的心底升起不安。
忽罕?这名字他很熟悉……哦!他想起来了,就是他马背里的那个包裹。
“在这里呢!”哲森开口,轻松的跃下马。
“哪里?”霜珠眼睛一亮。她就知道忽罕不会丢下她的!
“不就这里。”他讨厌一再重复,不耐烦的拍拍马背上的大包裹。
霜珠的视线跟着移过去,看到陌生男子的马背上一个用马革裹得密密实实的长形物。
她倒吸一口凉气,退后一步,直直瞪着那包裹。
“忽罕是特鲁厄族的勇士。”老族长哑声道:“勇士的生命应该结束在战场上。”
“不!”霜珠拒绝接受这事实。
“妳没事吧?”哲森难得好心的问,谁教他现在在他们的地盘上,而且还想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呢!
霜珠恍若未闻,咬牙上前。
“算了,不要打开了。”哲森想劝阻她,免得又看到她泪流成河的样子。
说实话,她怎样都与他无关,可一直流泪可就碍了他的眼。
“走开。”她挥手推开了他,声音带着哽咽。
“凶巴巴的。”哲森自讨没趣,模模鼻子。
“霜珠……”老族长担忧的唤道。
“妳会后悔的。”看她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哲森忍不住又提醒。
“不会!”似是嫌他碍事,又似是显示自己的决心,霜珠用衣袖狠狠的一抹泪水,瞪向啰唆的陌生男子。
呃?不说声谢谢就罢了,还瞪他!真是好心没好报。他不满的回瞪她。
霜珠无暇理会他,她鼓足勇气,拉住包裹的一角,一扯一抖间就打开了些,入眼的是焦黑的、模糊的……
她急步后退,惨白的双唇微张,却吐不出半个字。
看吧!这就叫“不见棺材不掉泪”,叫她不要看,她偏要看。哲森一个箭步上前,托住她的腰。唉!看她脚步轻浮,就快站不住了,他就当是“日行一善”好了,谁教他离她最近呢?
“我心爱的女儿……”老族长也抢上前来,不过动作没年轻人快。
“我没事……”她喃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费了好大的劲才强忍着不让泪掉下来。
“没事才怪。”低头看看她毫无血色的脸,哲森不禁翻翻白眼。
再左右看看她的其他族人,见到亲人的,喜极而泣;没见到的,呼天抢地……放眼望去净是涕泪泛滥成灾。嗟!哭又有什么用?好在眼前这女人并没有做出呼天抢地状。
“我就勉为其难的支撑支撑妳。”
好事总是要做到底的,更何况……嗯,怀里这具身体柔软又温暖,抱起来的感觉不错,还有她身上那似有若无的青草气息……真好闻。
哲森不由得咧嘴一笑。
“我没事,真的……”她低喃,眼神逐渐涣散。
“别烦了。”哲森俐落的伸手往她颈后一砍。
她顿时晕死在他的怀里。
“你、你做什么?”老族长大为焦急,一时顾不得正是这个叫哲森的汉人帮助他扭转了战局,厉声责问:“你怎么可以伤了你的妻子?”
呃?妻子?
哲森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也忘了要解释──他其实没要伤她,只是想让她小睡一下。
“根据我们特鲁厄人的风俗,从战场上驮回战士尸体的人,就可以接收该战士的财产和妻子。”老族长一脸严肃地说。
他驮回了忽罕,而她又是忽罕的妻子,所以,现在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就这样?”哲森诧异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是呀!”老族长理所当然的说:“哦!当然,接下来你们会举行婚礼,那就更名正言顺了。”
其实现在也已成既定的事实──老族长爷爷的爷爷,甚至更早之前就有这项风俗了。现在这个汉人驮回了忽罕,当然就是霜珠的丈夫了。
“哦……”看看怀里的人,哲森忍不住又模模鼻子,“这是特鲁厄族的风俗,却不是汉人的风俗。”
“呃?”对喔!可……这个汉人不知道这项风俗吗?那他为何费劲的把忽罕给带回来?想到这点,老族长就豁然开朗,“虽然你是汉人,但我们不会介意的。”
“可我介意。”居然莫名其妙多了个妻子!
“哎呀!你别介意,”老族长大力摇手表示不在意,“如果不是你忽然降临,还很厉害的操纵烈火帮助我们,塔塔尔人也不会这么快退兵,你对特鲁厄族的大恩,让我不知道该如何答谢才好,现在……呵呵!正好。”
虽说关内的汉人朝廷老是虎视眈眈的觊觎他们的大草原,可人嘛!好人堆里有坏人,坏人堆里也有好人,而这个汉人相当不错。
看看哲森,再看看躺在哲森怀里的女儿,老族长越来越满意了。
嗟!他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哲森对老族长的一厢情愿猛翻白眼,不过,既然他已答应怀里的女人要撑住她,将她抱得好好的,就会说到做到,但不包括成亲。
可这看在老族长眼里,就是一种默许了。
呵呵!别看这个哲森是个大男人,面子还挺薄的,明明喜欢还不好意思说咧!
要说他的女儿,可是草原上会走路的花朵,能不讨人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