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大门前,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了下。微阖眼睫,她闭眼承受突来的冷风。
抬手撩过随风乱扬的发,她白皙容颜乍现于晨光之下。她黑瞳清幽深邃,柔唇浅薄而微抿。她神情木然:心绪飘离。
习惯性地,她巡望门外一切。蓦地,丝丝失落缓缓进驻她的眼。
呼吸清冷空气,一道无声轻叹逸出她的唇。微仰容颜,她静凝远方淡蓝天际,任由迎面冷风再次扬起她齐肩黑发。
今天,可以等到他吧?淡淡地,柔润红唇微微扬起。
她相信会的,她一定可以等到他回来。他是那样在乎她,那样疼她,那他怎会不回来呢?
她相信他一定会回家来的,只要他爱她,他一定就会回来、像是要为自己打气加油,也给自己信心,沈语禾怱地紧闭双眸,深深吸进一口冰冷空气。
黑瞳一张,她纤长十指在胸前紧握成拳。一如往常,她紧抿红唇,再一次为自己注入满怀的信心。
谁都可以不相信他,但,就她下能,因为她将是他的妻,她有他亲口承诺的婚约誓言。那,她怎能不相信他呢?
甚至,她还有……还有他亲手为她戴上的订情戒。轻触指上白金环戒,沈语禾敛下眼睫,唇角淡扬。
不管多久,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可以等到他,只要她有信心,只要她不放弃,只要他就在这世界某一角落,她就会有找回他的一天。
就算他又迷路了,她也会想办法找回他,不会任他一人在外流浪的,纵然以往曾对他赞不绝口的邻居,如今都已改口告诉她,会迷路的男人不足以托付终身;没办法做粗活的男人,不能负起家庭重担:太过内敛的男人心机过深,是不适合生活单纯的她。他们甚至还告诉她,会在婚礼前消失的男人,绝不是真心待她。但,她知道他们都错怪他了。
因为她知道他从不愿意迷路,也因为当他又意外迷路,在她找到他的那一刻,他总会激动紧抱着她;然而激动过后,他总也是涨红着脸,总是一脸的羞愧难当。
她也知道他是做不惯粗活,因为他从不需要出卖劳力赚钱,他只要待在家里看电视、看报纸,再打通电话,她的证券帐户里就会多了好多钱。她还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心思深沉,但他总对她笑得开心,会温柔待她、疼她宠她、会跟哈里玩,还会陪她爸爸下棋。
她更知道他会在婚礼前消失,并不是他的错,而是……她的错。
因为,是她遗失了他。
凝望前方海天一线,她的心思渐渐远离。
是她糊涂而大意的遗失了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心、自己的情,还有自己的……[语禾。”身后一声苍老呼唤,唤回她的注意力。
沈语禾转过身。
“爸,早。”
“你又要去台北?”
她不语,低垂下头。
“唉,你……”沈父摇下头。“都已经那么久了,要回来他早回来了,不会等到现在的。”
“他会回来的。”凝看着地板,她说着。
“语禾,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死心?还不肯面对现实——!”
她无反应,神情宁谧。
“你这样每星期都去台北,就真能找到他吗?他如果想躲你,你还找得到他人吗?”
躲她?沈语禾怔然抬头。
“爸,他不会躲我的,他也没有必要躲我。”
“不会吗?那为什么他连通电话也没打回来过?会迷路,总下会连家里的电话也忘掉吧?你之前不就是为了避免他再迷路,买了方便联络的手机吗。”
忽略心底微微痛意,沈语禾眨了眨眼,唇角轻扬笑意。
“一定是我们这里收讯不好,所以我才会没收到,我相信他一定有打。”她笑着重复长久以来的回答。
“有打?语禾,你到底还想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沈父已然动气。
“我……”她颜容顿僵。但,随即地,她失声笑道:“爸,我怎会骗自己?我才不会呢。”
“我天天都在家里,就是没接到他—通电话,就算你和我都没接到,那你特地为他装的答录机里,怎么也从来没有他的留言?”他不想再让语禾自欺下去了。
沈语禾愣了下,但那也只是瞬间。
她笑着,语调显得轻快而自然:“我想那是因为他不习惯对着机器讲话,所以才没留言,一定是这样的。”
“你不要再骗自己了!”
“没有,我没有骗自己。”她语气坚定。“我没有!”
“你就当他死了吧,这样也许你就可以——”
“不!”她断然扼止沈父未完的话。
那“死”字像足一把利刃划痛了她的心。紧咬下唇,她十指紧握成拳,关节泛白。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那阵子她跑遍台北所有大小医院,都没有查到他挂号跟住院资料。
“我知道他一定还在这世上,我知道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真的,我真的知道,因为我有一种强烈感觉,而且我知道他就快要回来了!爸,请你相信我!”她紧握双拳:心在滴血。
“语禾!”
“我知道他就快回来了,真的,我知道他不会丢下我,他不会的,”握准的手微微地抖着。
“阳禾,你——”见她唇角微颤,双拳颤抖,沈父顿然住了口。
“爸,请……”深吸一口气,她想稳下差点激动的情绪。“请你下要生他的气,他只是不小心迷了路,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你……唉……”叹了口气,沈父摇了头。
“我知道他一定也很想回来,爸,他就只是迷路而已,真的,他真的就只是迷路而已。”
即使没人相信,即使无法说服他人,沈语禾清幽黑瞳依然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对他,她有着绝对的自信与信心。顿地,她笑眯了眼。
“爸,他真的好丢脸喔,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会迷路。”
“对了,爸———她边笑边提醒——我们只能在他背后偷偷笑喔,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要不然呀,他又会把自己关在房里生闷气了。”她笑,笑得泪光闪烁。
沈父愣望她绽笑容颜。他知道语禾是在笑,但,却笑得救他心酸。
看着她眼角隐隐闪动的水光,看着她笑眯眼里的凄与悲,沈父双肩无力垂下“好,他是迷路。”他知道自己无法亲手扼杀女儿仅存的希望,只能再一次附和她的选择。
“嗯。”知道自己再次说服了父亲,沈语禾笑的开心极了。
移步上前,她紧紧拥着父亲,感受他怀抱的温暖,也感受着他对她的慈爱。
只是——唉……轻拍着她的背,沈父无奈叹息。
轻窜入耳的长声叹息,顿然褪去她眼底原有笑意。
没了笑的容颜,神情空洞而迷离。
侧转过头,她遥望门外那一片越加清朗的蓝天,还有那一片冷蓝大海——
“我相信……相信他真的只是迷路而已,就只是迷了……路……而已……”
近两年来,她总在休假日来到台北“锺爱一生”婚纱门口,孤单的站着。
头戴白色毛帽,身穿白色毛外套的沈语禾张大幽亮眼瞳,梭巡着陆续经过她眼前的行人。
虽有冬阳微微烘暖四周,但时而吹来的冷风仍教她身子微微颤抖。
靶受冬天的寒冷,她瑟缩身子站在一角,一双漆黑大眼,仍不停在四周人群里梭巡着。
沈语禾拉高红围巾挡去些微冷风,再伸手将帽沿拉下覆盖住额头。
只是想了想,她又推高帽沿。因为她担心帽沿太低盖住了脸,他会认下出她。
眨若清亮眼眸,沈语禾怀着希望一次又一次的梭巡着经过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