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仲名一声低呼,看见还残余在她脸上清晰可辨的泪痕,“对不起……”
他不安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无限的伤心与委屈霎时潮水般翻涌上心头,小溪只觉喉头一阵哽咽。她捂住唇,突然靠在仲名的肩膀上,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悉数泉涌出眼眶。
“别哭了、别哭了……”仲名笔直地僵立着,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好。
“我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很难过。请你让我哭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小溪闭着眼睛,泪水流了一脸。她现在只想吐出心底的悲伤和迷茫,只想有个坚实的地方靠一靠,让疲惫不堪的自己能够休息片刻。
“好……”
她的心太累了。仲名犹豫良久,终于将左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仿佛无声地安慰着。凝视着她的黑发,他目光中的怜惜与温柔,小溪看不到。
他们没有发现,床上,张仲仁已经醒过来,正在注视着他们。
※※
“笃、笃!”传来几声沉稳的敲门声。
“请进。”小溪刚刚起床,洗漱完毕,正坐在梳妆镜前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从镜子里看到门开了,张仲仁走进来。
“你起来了?”她惊讶地站起来,转身面对他。昨夜他喝了那么多酒,她以为他今天会睡上一天。
“嗯。”虽然宿酒,他看起来还是神清气爽的模样,“听说你昨晚照顾我一晚上,真是辛苦你了。”
看他的样子他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不记得他曾像个孩子一样,拉着她的手求她不要走;不记得他曾将头埋在她的怀里,睡得那样安稳;当然更不记得他打过她~记耳光让她滚的事。
可是,对这些她都有心理准备。她也不会告诉他这些。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只要让她待在他的身边她就知足了。
她扬起微笑,美丽的眼睛温柔如水,“一点都不辛苦。”
他抚揉着她的面颊,“那昨晚我有没有伤害到你?我知道我喝醉的时候是很野蛮的。”
“没有。”她笑得很自然,虽然他模的地方正是昨晚挨他巴掌的位置,“你很乖。尤其睡着的样子真像个天使。”
“是吗?”
小溪看不懂他的眼神,他好像并不相信她的话,好像其实他对昨晚的事记得一清二楚。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害怕泄露自己的心事,她转过身,对着镜子继续梳头发。
他却从她的手中取饼梳子,帮她梳起了头发,一双难以捉模的眼睛不时看着镜子里的她。
他们这个样子多像一对新婚的夫妻,正是两情缱绻,情深意浓之时。此刻温柔的他和昨晚狂躁的他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可是这样甜蜜的时刻,又能持续多久?埋藏在他心底的那个恶魔何时又会爆发?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想拥有现在,至于明天怎样生活,根本不想考虑。
也许这样是错误的,也许这样根本不值得,可是她对自己的感情已经无能为力,无法抽身了。只要她看见他,只要他还要她,她就会将一切理性的思维忘得一千二净,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他。
※※
一楼安静的大书房里,张诚和张仲仁两兄弟正在交代公事。
不久前,一家国际著名连锁饭店选址南部一个著名的风景区,准备建造它的海外第N家分店。几天后便开始比价投标,到时会有数家最强势力的建筑公司出席。这不仅是大赚一笔,更是显示实力,扩张影响力的绝佳机会,所以张诚势在必得。
前后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父子三人把竞标的细节和他们的竞争对手详细分析研究一遍,订制了种种对策,
“好了,就这样吧。”张诚终于把演示文稿合起来,有些疲惫。大概真是老了,稍稍动动脑子就觉得累,“总之这次竞标只许成功。尤其TC这个公司现在风头很健,不能掉以轻心。”
“是。”张仲仁接过仲名收拾好的资料,准备拿回自己的房间,“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对了,仲仁……”张诚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住已经走到门边的他。
张仲仁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以为父亲想起了一些细节需要补充,“还有什么事情?”
和自己儿子对话还得思前想后,真让张诚觉得别扭。他咳嗽一声,“关于小溪,你怎么看?”
自从带小溪见过父母以来,张仲仁还从来没有听过父亲对她的评价。
张仲仁有些意外,沉默片刻,他简单回答:“她很好。”
张诚有些不悦,“你对她只有这三个字的评价吗?”
谤本没有陷入热恋的年轻人常犯的傻劲,一个劲地在父母面前夸奖女友,惟恐他们忽视她不同寻常的美德。
张诚虽然不爱流露感情,可是想当年在父母面前,总是林枫长林枫短,成了母亲后半辈子开玩笑时的永远笑柄。
“我觉得这就够了。”她的好只能放在他的心里慢慢品味独享,而不是拿出去让人评头论足,即使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你确实准备和她结婚吗?”
“是的。”她会是个很温柔,很听话的小妻子。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其实并不爱她?”张诚终于说出了这些天来一直困扰自己的疑心,这也是他今天谈话的真正目的,“你对她好像没有付出太深的感情。”
他们毕竟是血脉相通的父子,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在很多事情上感觉是很敏锐的。
张仲仁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表情,“你错了,我很喜欢她。”
张诚并没有被儿子糊弄过去,“没错,这一点我和你妈妈都看出来了。可是我们却一直不懂,你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像常玖一样的她?”
话一出口,房间一下安静到极点。一直旁听的仲名觉得自己都能听见蚂蚁在地上爬的声音。这个时刻,他是绝对不敢多话自找死路的。
这是个禁忌的名字,从来没有人敢提,即使张诚也不例外。可是今天,他觉得有必要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次。
张仲仁望着父亲,目光冰冷到极点。良久,他冷冷开口:“这个人我已经忘记了。”
“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根本不是这样。”张诚犀利地指出,“都已经六年了,你却连我提一下名字都不能忍受,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已经忘了她?换句话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爱的是小溪?小溪是个不错的女孩,我和你妈妈都很喜欢她,也都希望她能成为我们的儿媳妇。可是如果你不爱她,我还是宁可你不娶她!”
如果他不是真心爱她,而是把她作为常玖的替代品,那么这就表明他还是没有忘记过去,还是没有真正摆月兑那个阴影,也就不会真正感到幸福。更糟的是这些还会给无辜的小溪造成不幸!
终于,张仲仁的眼睛里有了表情,却是多了一层讥讽。他慢慢地开口:“你不希望我娶她,是为了避免丢脸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张诚还是心头火起。
“不是吗?从一开始你就不欣赏她。她不够漂亮,在你看来作为张家的儿媳有些拿不出手。”
“你在胡说什么?”只要是能让长子快乐的女人,哪怕她的长相比东施还惨不忍睹,他也会接纳!
仲名也觉得奇怪,“大哥,你真的误会了,爸怎么可能会这样想呢?”
张仲仁没有理睬弟弟,他冷冷地看着父亲,“不仅如此,她还太安静,不爱说话。不像那个女人会和你谈天说地,善于讨你的欢心!”
“简直荒谬!”张诚愤怒地训斥。他虽然觉得小溪确实长得像常玖,却从没有认为小溪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