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地,小溪的视线落到一串珍珠项链上,简单的乳白色。也许是因为没有太醒目的个性,它挂在一个黑色的人造脖子上,被放在偏僻的角落。可是它并不自甘菲薄,葡萄大的珠子颗颗圆润,淡淡地闪着柔和的光泽,散发出温柔宁静的高贵气质,让人想起杜甫的名句: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小溪忍不住轻轻取起项链。从它的外形和色泽可以看出,这些珍珠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乘货色。可以想象,佩戴它的女子,该是出入怎样奢华侈糜的高档场合,用它的典雅含蓄衬托自身不落俗套的清新风格,赢得舞会中翩翩美少年倾慕的目光。
“你喜欢?”不知何时,他又无声无息地靠过来,贴在她的身畔。
一阵奇异地颤抖,小溪慌得立即向旁边让开两步,又顾虑动作太大,引起他的误会和不悦,忙将手中的项链递给他,“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珍珠项链?好像喜欢珍珠的女孩都是含蓄温存而且善解人意。即使所谓贫贱,她们的本性也是高贵纯洁,胜过许多自诩上流的女人。
他接过项链,指尖轻轻碰触到她的手心。这是有意,还是无心?小溪不敢多想。
他在手中把玩着,良久抬起视线看着她,“光看也看不出来,不如你戴上,让我看看效果。”
他解开暗扣,轻轻将它围在小溪的脖子上。虽然他总是很霸道,不许她拒绝,但是他的动作,却是这般轻柔,仿佛对待最娇女敕的小宝贝,柔情得让人心悸。
“好了。”他扣上项链,却是心不在焉。她的脖子白女敕细腻,散发出女孩子天然独有的淡淡香气,让他蓦生一股贪欲。
她疑惑地迎视他突然深黯的目光。他的眼睛黑不见底,是地狱里的深渊,天使的她永远猜不透后面诡谲的心思。
“如何?”她轻轻一笑,有点落寞。此刻,在他的脑中,是不是浮现出他喜欢的女人,戴上这条项链时的美丽?
“很漂亮,也很适合你。”
珍珠,在梵语中,象征着智慧和圆通,与她内在的知性韵味相辅相成,浑然天成。
“谢谢。”她的笑容更淡了。他真的很绅士,说出的话总是这样礼貌动听。
她伸手想取下项链。有些东西,既然不属于自己,不如远远地颀赏,或许更加美丽。这个道理,对于人,同样适用。
“让我来。”他慢慢解开项链的暗扣,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她的脖子。她转过身看着他,他的眼中有着满足的光芒,“我去付账。”
他走到柜台前,柜台小姐满脸堆笑,殷勤备至,是了解他不容小觑的身价,还是他曾经带别的女人在此一掷千金?
小溪回过脸,看着满室宝气珠光的首饰,如散落在银河里璀璨的星星,闪闪的,发出寂寞的、冷冷的光芒,如同深夜无数孤单的心思。
听说恋爱是为了摆月兑一个人的寂寞。可是当爱上了才发现,这寂寞仿佛秋雨,一天一天,更寒更深重了。
第五章
整天被人品头论足的日子,委实让小溪厌倦透顶。连去趟洗手间,一路上都有人在身后指指点点,悄声议论。
洗手间里那面明亮的夫镜子,清晰地照出她的身影,她竟然觉得陌生了,眼神是那样黯淡,原来丰润的脸有些凹陷,苍白且没有表情。
典型的办公室综合症!她在心里评价自己。进入单间,刚锁上门,就听见隔壁的两个门先后开了,接着传来说话的声音。很耳熟,是王淑贞和吴蓉。
“嗳,淑姐,这次乐府山庄的销售方案,你觉得怎么样?”吴蓉大概是在洗手,只听水声哗啦直响。
“还没看呢,刚才田小溪才拿给我。你们也是,乐府山庄是今年的重中之重,昨天就该给我的嘛!张总一直等着最后审核,马上印刷广告呢。”
吴蓉的声音一下委屈到了十分,“不会吧?淑姐,我昨天下午就给田小溪了呀!怎么刚才才给你?”
“是吗?我还问她怎么这么迟,她还说她不清楚呀?”王淑贞很诧异。
“淑姐你可得为我做主!方案确实是昨天就议定的.大家都可以证明,我也是工作三年多的老员工了,轻重还分不出来吗?别是田小溪自己忘了,才想起来给你,还假装不清楚?”吴蓉别有用心地暗示。
没有想到,果然是她!
一丝被欺骗的寒意陡然蹿上后背,像一条冰冷脏腻的毒蛇,小溪的心骇然地一阵紧缩!从来没有想过,对她那样温柔和气的女子,背后竟然如此阴险,为什么?
王淑贞火了,声音一下高亢起来:“这田小溪是怎么回事?这么要紧的事居然都给忘了?!”
“唉,就是嘛。明明知道张总催着要,她还故意压着不给!恃宠撒娇也就算了,可这关系到淑姐你的工作效率问题,她简直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哼!”王淑贞的怒火果然被撩得更旺,“恃宠撒娇?她也不看看她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狂!她还想不想在这里干了?!”
吴蓉继续火上泼油,“你生气归生气,她才无所谓呢!人家现在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她的声音稍稍压低,“你还没听说吗?前两天,都半夜了,公司有人亲眼看见她和张总从一家日本料理店出来!”
“哎哟!那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一会儿勾引上张仲名,一会儿又和张总搅和在一起!别的男人也就算了,他们可是亲兄弟呀!”
“我真是搞不懂!”吴蓉也愤怒起来,“她长得又不是多好看,张总见多识广,怎么就会被她给迷住呢?不仅破格录取她进公司,还带她出去吃饭!那个女人到底好在哪里?!”
王淑贞的声音低下来,像是透露一个重大的秘密,“说起这件事,只有很少几个高级主管清楚,我也是听到他们私下议论才知道的——她呀,长得像一个人!”
“谁?”
“张总以前的未婚妻!”
竟然是这样!她像的那个人竟然是当年抛弃他的未婚妻!
一阵炸烈般的痛苦霎时在胸内涌起,像是被矛枪刺中,一根长长的、炽热的矛枪,一下刺透她的心口,她几乎疼得快喘不过气来。
吴蓉也是惊呼:“不会吧?这么巧!怎么张总后来没有结婚呢?”
“具体我也不清楚,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后来两人好像分手了。张总的未婚妻是个很活泼的女人,相当时尚。听说特别喜欢鲜艳的颜色,尤其是红颜色。有一次她用不同红色搭配穿的衣服,还上了一家很有名的服装杂志封面呢!哪像田小溪,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要不是因为两人就面貌有那么一点相似,张总才不会看上她呢,白开水一样……”
她们还说了什么小溪都没有再听见了。她好像已经丧失了听觉,整个世界都在扭曲,脚下的地板断开了,露出一个无底的、漆黑的、噩梦般的深渊,于是她下沉、下沉,掉进这个深渊,感到周围狂风呼啸、哀号、哭叫……她随着飞速旋转的噩梦昏眩着,仿佛再也醒不过来,也不愿意清醒过来。
饼去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放在显微镜下清楚了。
原来初次见面时,他毫无道理打击她,是因为她勾起了他最痛恨的回忆,那个无情背叛他的未婚妻。可是,他终究对她念念不忘,才会用荒谬的理由改口录取她,留她在身边。
而这些都被细心的张仲名看在眼里。既然大哥对除了那个女人外的其他女人统统不感兴趣,那么这个长得像那个女人的田小溪,就是可能改变他大哥长期孤僻生活的奇迹,于是也就有了后来牵绊不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