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望着她苍白的脸孔,他向来冷硬的心,却有了陌生的情绪。
对她,他心生怜惜……
“嗯!”痛苦的申吟自她口中逸出。正为她处理伤口的医护人员,牵动她全身痛感神经,同时,也牵引出他胸口再也压制不下的怒火。
“给我小心点!”像痛的人是自己般,他愤声低吼。
“是!”被他一吼,受惊的护理员吓到掉落手中棉花棒。
看着上药中的她,几次晕眩过去,又几次痛醒,他别过头,不再看她咬唇忍痛,最后却又晕眩过去的倔强模样。
她的伤势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恶意毒打所造成,因为,她的伤口全部在背后,正面几乎全无损伤。
所以,在紧急为她处理过伤口之后,医院为预防万一,立即为她做更为精密的检查,
而在经过数十项的详细检查之后,柳青丝被送进十八楼特等病房。
因为她的伤势情况特殊,医院想询问相关资料报警,但从头至尾一直保持沉默的她,教他们连她的名字也问不出来。
看出她有心隐瞒一切,铁东极只得出面压下医院对她的询问与处置。
他找上雷法医院负责调查病人背景的部门主管。
“铁先生,这样好吗?万一被新闻界知道,那……”主管好为难。
“我会全权负责!”他态度强势,“这样,你还有问题吗?”
“没、没有了!”看着酷颜冷厉的他,主管再有异议,也不敢提了。
铁东极地位高、权势大,得罪他,对谁都没好处。只是……
“铁先生,我听你家司机说你和那女孩并不认识,那你为什么要替她出面?又为什么要替自己揽下麻烦?”
铁东极面无表情,不作任何回答,即转身步出医院会议室。
在她差点被他的座车撞上的那一刻、在他的心为她而失常之际、在她向他开口求救之时,她,就已经成了他的麻烦。
走进病房,看着俯卧病床,正打量四周环境的柳青丝,东极举步迈近。
靶觉到他的出现,柳青丝转头抬眼对上他幽沉的眸光。
她不怕他。闪进脑海的发现,教铁东极心情有些愉快。
但,他的愉快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发现她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
在她清亮的瞳眸里,他看见她对他的防备。
“现在是过河拆桥?”他该不该说她现实?
救了她,却得到这样的对待,他应该生气才对,但,想到她背后那教人怵目惊心的伤痕,他……选择隐忍心中不快。
紧闭双唇,不回一句,柳青丝只拿一双戒慎的大眼,瞅着他看。
“看什么?”
“我不会因为你救了我,就以为你是好人的!”她神情警戒。
“好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不过,“那为什么向我求救?”
“因为当时我神志不清,你的座车又差点撞到我。”她说出自己刚想到的答案,再加注说明:“那是出于人类的求生本能。”
而现在她既然没事了,就不该忘记他们男人的可怕、就不该再接近任何一个有可能伤害她的男人。
因为,天下男人一样坏!她爸爸如此、继父如此、赌场经理如此、保镳如此,那,他是男人,当然也是如此。
“算你说的有理。”不在乎自己是好人与否,不想与她计较太多,铁东极想起自己必须赶赴国外参加会议的事。
“我必须出国几天。”
还在心中重复提醒不可与他太过接近的柳青丝,一听,愕张黑瞳。
“你、你要出国?!”那她怎么办?
忘了刚才心中的警戒、忘了自己从来都不是他的责任,更忘了他没有保护她的义务,柳青丝一听到他要出国,突地感到惊惶无措。
看着她突然慌乱的眼神,铁东极挑扬浓眉。
她的心,就和他的心一样,都很不听话,总会违逆他们的意思,而做出莫名的自然反应。
不过,他喜欢她的心,喜欢她因他要出国而诚实显示出惊慌的心。
“你可以等我回来。”在病床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铁东极双膝交迭,双肘置于椅把上,看着她。
他不怕麻烦,甚至可以接收麻烦,之后再解决麻烦,还自己一身的轻松。
所以在她伤势未好之前,他可以暂时接收她。
“等你回来?”她脑袋一空,无法思考。
“除非,你有其它的地方可以去。”他希望没有。
“我……我没有……”咬着唇,她埋首枕头里。那里她是不能回去了。
拧眉,他倾身向前,伸出手,小心不碰触她的伤处,轻转过她的头,避免上药时在医护人员面前,倔强地不喊一声痛的她,在病床上意外窒息。
可,意外碰触到的柔细发丝,教他微愣住。
转手抓取她披散于颊侧的发,卷绕于指上,东极讶异着它细致的触感。
她乌黑亮丽的柔发,和他之前所碰触到的女人的发,触感完全不同,就连现在他轻抚她肌肤的肤感,也和她们不同。
若说,那些为保持完美而喜欢在发上,抹发雕或慕丝的女人的发,就像是一阵刮人肌肤的沙风,或是一沾手,就会有救他忍不住想洗手的油腻。
而,她的发,也似风。但,是舒人心怀的春日午后凉风,是一匹教人碰了就舍不得放手,质地柔细的上等丝绢。
甚至,她褪去苍白,而恢复原有红润的粉颊,就跟丝绸一样,有着教他惊奇的绝美触感。她的发、她的颊,都教他为之流连。
他喜欢她,喜欢她给他这样的感觉。轻触她的颊,他眸光微沉。
对上他异常精亮的眸光,感受到一丝不该有的温柔,柳青丝粉颊泛红,微转头,避开与他的碰触,抑下心中异样。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东极怔了下,轻咳一声,收回手。
“既然没有,那就在这里等我回来。”重新靠回沙发椅背,他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
“你……”为什么要她在这里等他回来?青丝想问出心底疑问,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他说出怎样的答案。
既然不知道,问了也没用。
“他们会不会赶我?”她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会。”
“他们会不会去报警?”
“不会。”
这样的话,继父他们应该就找不到她了。青丝心想着。
“你怕警察?”他问。
“不是。”她摇头。
看着她,他等着她的下文,等着她主动告诉他,为什么不肯说出被毒打的前因后果与经过,让医院的人为她报警备案。
只是,他真的高估她的合作意愿。
“那你是非法外劳?”等不到她的合作与回答,铁东极自动过滤她可能为他带来的麻烦。
“不是。”她瞪眼看他。
“你做了坏事?”
“没有。”
“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没有!”
“没有?”她的反应教他皱眉,于是他换话题:“那为什么要躲警察?”
“我没有躲,我只是……”不想家丑外扬、不想让自己的事闹上社会新闻版面、不想接受外人异样的眼光。她想说,但她吞下一切解释。
没错,她是可以报警处理继父的事,还可以告他伤害,但,物证是她身上的伤,那必要的人证呢?
难道一心将她当成摇钱树看待的赌场经理,或是那几名保镳,会好心站出来替她作证?
她年纪虽轻,但也不至于那样天真无邪,以为那些社会垃圾,有一天会弃恶从良。
“算了,等你想谈的时候再说。”他不甚在意。
“你……谢谢你。”不想对他产生好感,但,他的体谅与包容,还是隐隐触动了她的心。
“这几天,你就留在医院里,其它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嗯。”能有暂时的容身之所,让她脸上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