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你现在的感受吧学弟,别学我这样把人都当傻子,做人要有个性,只会模仿就没意思了。明知道百分百穿帮还搞这么场戏,你以为人看不出你是冲着越宁去的吗?虽然现在这样也是她自我的,可这不代表你就能否认自己的错误和无知。”韩砚抬嘴一笑,没有嘲讽,没有轻贱,甚至没有惯有的幸灾乐祸。
只有真诚,为着越宁的真诚,为着这个笨蛋学弟的真诚,他决定做个恶心巴拉的好人。
当然颜小舟不会真把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当做圣人,他瞪着他,神情冷漠,目光像一把刀,凌迟着这个侵犯他隐私的混账,可偏偏刀子上的水光,让这道眼神变得格外滑稽起来。韩砚整了整喉咙,忍住笑站了起来。
“忘了告诉你,德国留学的名额已经提前下来了,是你和张廷雨。”
颜小舟低下头,没有反应。韩砚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黄昏的湖畔变得清冷,颜小舟望着自眼中掉落的泪水,眼前一片空茫。
曾经迫切地想知道离开的时候她会不会哭,现在才明白,会哭的那个原来是他自己。
☆☆☆
越宁穿上外套往校园外走着,手机上显示着同一个来电号码,她只看了一眼,便点了删除。还不至于轻贱到这地步,像是被驯服狼,说让走就走,说来就来……走到K新地产公司的大门口刚好是清晨,她捶了捶腿,喘几口气,又站了起来。今天是K新企业招聘职员的日子,门前已经站了十几个早早来打探行情的青年。都说八十年代生的孩子是时代的尴尬产物,毕业等于失业,有理想没前途,越宁自问是个没吃过多少苦的孩子,至少从小衣食无忧,没有资格也从不曾去抱怨什么。某方面来说,她的确是个幸运的人,幸运得让人嫉妒,让人觉得这种人就该吃点苦遭点罪才能平衡。没有人知道越宁也有自己的烦恼,上帝很公平,给你什么便要拿走什么,她只是从不去表现自己忧郁或是灰暗的一面,但这不等于她就不会受伤,不会痛苦。
她知道现在她不想见那个人。
也,不能。
随着人群进入K新的大门,应聘的队伍已经排成一条龙。
不长,但很粗。
越宁打量着来往的人群,最后将目光放在从一个带眼睛的青年身上,他的样子很普通,但眼神却很锐利,他看的方向从来不是办公厅,而是身旁形形色色的人。
越宁走了过去,“打扰,我来应聘。”
那个人愣了两秒,“请排队。”
“已经排了,在你面前,我是第一个。”她说。
眼睛青年笑了,“请跟我来。”他带着她往电梯走,一直走到他的办公室。
总裁特助,林生,“你还是高中生吧?”
“大学了。”
“打工,还是兼职?”林生笑着问,自饮水机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了她。
“都不是,我来找人。”
林生一怔:“找谁?”
“你的老板,越冠宇。”
越冠宇,上世纪横空出世的地方富豪,金融,地产,传媒,只要是能赚钱的他都能够插上一脚,可是九十年代后期,这个名字却渐渐淡漠下去了,只留下业界的一些传说。
☆☆☆
穿着紧包的红皮大衣,脚踏贝克汉姆签名球鞋,头发整得像个金色鸟窝,越冠宇登场的时候,越宁还当她不小心进入了哪个的化妆舞会。
这人,还是这么没品。放下杯子,她不屑地撇了撇嘴。
很不幸的,这个传说的人物,正是越宁她老爸。
“咦,小表你也在,这么巧?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是两年前吧?”越冠宇做惊讶状,这辈子他只崇拜过两个人,赌神和周星星,所以闯荡社会多少年都没有在外面留下一张照片,顶多给个背影给无数天真弱智的小妹妹遐想。可是平日里,他的无厘头作风就算是越宁也受不了的。
林生看着这两个人,算是明白老板为什么突然赶专机过来了。他微笑地退了出去,留下空间给这对父女。
“听说你那学校的小表们对我的公司很感兴趣。”越冠宇大步坐到她身边,“也有你一份吧?”
“我是在提醒你管理无方。”
“你在说我的总经理?唉,笨蛋比较好控制嘛,不过他勾结那个什么张老头,早晚会把他撤了,当然,得他把吃下去的东西先吐出来。”
越宁没有接话,越冠宇的作风她是清楚的,是一只鹰,永远居高临下,看准了,就不会手下留情。
“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吧?”
“还不错,刚被人甩了。”
“恭喜你。”
“不客气。”
两个人相视一望,空气滋啦作响。
“小路子怎么没跟着你?”越冠宇识相地转移话题,这小表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无关紧要的人砍她一刀都不见得会放在心上,但如果是在乎的人伤了自己,呵呵……不管这个够种的小子是谁,他完蛋了。
“颜路当然在家里。”什么小路子,像是喊小太监,听得人不爽。越宁皱了皱眉头,想这事如果让颜路知道该怎么办。
越冠宇斜了斜嘴,“你是认真的?”很少看她这么烦躁,看来这次,真的火大了。
越宁往后一靠,望着天花板,“求你件事。”
“求我?”越冠宇挑眉,“你说你求我?我没有听错吧,你居然也会求人,还是求我?!等等我去拿个录音机录下来,太有纪念意义了!”
越宁不回答,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直看得越冠宇笑容僵硬,愣是肃然下来,“做女儿的开口了,老爸当然义不容辞。”扬嘴一笑,形象自恋地光辉起来。
越宁点点头,起身就走。
“喂,招呼都不打,也不跟老爸吃顿饭?”越冠宇的脸色一变,目光竟有几分阴冷。
“我只吃大排挡和垃圾食品,你赏脸吗?”她笑着问。
越冠宇转过身,不说话了。
背影斜在白帜下,果真有几分赌神的味道。
就是那造型……失败了点。
☆☆☆
越冠宇的人生其实并不传奇。他是小混混出身,十几岁在家乡惹了一身事,远走香江,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种子,用那时代特流行的痞子风格泡回一堆小妹妹,他的追求是遇到黎晴才开始的,那时候,看着屏幕上穿着一身白裙的小配,突然就想让这女人给他生个孩子。为了预备女乃粉钱,越冠宇热血地奔向了美国唐人街,意大利,加拿大,西西里,只要能够聚财的地方他都闯过,像个疯狂的亡命之徒模爬滚打了五六年,回到故土,却发现那个女人早已嫁作他人妇。怔忡间,才想起自己走的时候忘了跟未来女儿的妈妈告白。越冠宇不喜欢追悔和等待,翘了她老公的公司,威逼利诱,死缠烂打,趁虚而入,不到半年就把黎晴拐到了自己身边。一年后,他们有了越宁。当时的越冠宇已是排行到福布斯富豪榜的风云人物,像黑马一样横空出世,成为神秘的商业奇才。
越宁两岁的时候,第一次被人绑架,对方要求的赎金是两千万,人救回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愣是咬牙撑了过来。不到一年,曾被他搞垮公司的一个疯子用刀架着越宁的脖子,逼越冠宇偿他全家的命,二话没说,被身边的保镖一枪毙了,一个失手,竟让越宁失去平衡掉到海里。那次以后,越宁对水产生了莫大的恐惧。黎晴跟越冠宇吵,吵累了,疲了,也许是知道自己永远改变不了这个人,收拾包袱带着越宁走了。那天晚上,越冠宇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想了一夜,他不明白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在国外不都是这样打拼过来的,非要拿越宁开刀,他有什么办法,难道就此妥协?他做不到,强者是不能为了任何事示弱的,即使是面对自己的至亲。第二天他就把越宁给抢回来了,黎晴争不过他,只跟他说,要是敢把越宁教成他那样子,她就杀了他,然后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