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是有趣的?”她歪着头看他,发现他有一双冷漠而温柔的眼睛,像黑夜里镶在天边的北极星,灿亮且幽静。一瞬间,空白的心房像被什么窜进了一样,她忽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跳跃,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因为太陌生了,以至于她发了一会儿呆。
彭冠分发现她前额刘海被风拂乱,本想伸手帮她拨开,手到了半空中,他停下那突如其来的冲动,只是浅笑着凝望她。
这个冲动来自于一种直觉,在见到童有真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
“这答案,要你自己去找。”他也正想知道。
童有真疑惑,她感觉到他和她有某部分的相同,却因为年纪小,理解不了什么,从他身上,她感觉到了异性的温柔,未曾有过,于是她迷惘同时也心慌,只是出现那么一下下,很快地就被联考的压力冲淡到几乎消失不见。
冬末春初,窗外下着微雨,他遇见她的刹那,寒流似乎跟着消失无踪。
冷风和着暖阳,雨滴斜打在玻璃窗上,透着晶莹的亮光,如此矛盾的天气,若看在诗人的眼里,似乎都带着点伤感的味道,而他们偏选在这季节相遇,仿佛命运正在预告着些什么,只是从来没人注意过,当然,也没人有能力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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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冠分当童有真的家教才短短两个礼拜,童有真的成绩突飞猛进,模拟考拿了全补习班第七名,让童家父母很满意。
为了鼓励童有真,童爸送她萧邦的〈夜曲二十一首〉,希望她不只要成绩好,琴艺也能精益求精。
童妈妈则带童有真去逛一下午的百货公司,为她的衣柜添了好几套新衣,虽然没有一套是童有真自己选的,但因为妈妈难得开心,她也跟着逛得很开心。
这一切都是彭冠分的功劳,要不是他的题库出题率那么高,今天爸妈就不会那么高兴了,有真心想,晚上请他吃饭时,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傍晚,当彭冠分踏进童家时,立刻被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吓了一跳。
纯白的义大利长桌上,点了几盏烛光,暗红色餐巾上摆着白色大盘,里头盛着美味佳肴,纯黑的椅上坐了童家三个人,童有真正对着他笑得灿烂,他点点头当作招呼,连原本生疏有礼的童家父母,今天也很难得地对他露出微笑。
“冠分,来,一起吃个饭。”童成历对他招手。
“我刚出门前在家已经吃过了,谢谢。”彭冠分婉拒。吃个饭虽然无伤大雅,但是他很明白自己的身分。
“有真模拟考进步了,我们在帮她庆祝,你这个大功臣怎么可以缺席呢?”林丽英心情好,要不是因为她提议找彭冠分来当家教,有真怎么可能进步得那么快?全都因为她有眼光,加上教女有方,她心想自己才是幕后最大功臣。
盛情难却,彭冠分犹豫了。
童家父母请他吃饭,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他的养父母知道了,一定会称赞他做得好,问题是,他怎样都想不到一个理由,能让自己坐下来共吃这顿饭。
有真跳下椅子跑进厨房,从里头探出小脸问他。“彭大哥,你要蘑菇酱还是黑胡椒酱?”
看到那可爱的模样,彭冠分心里微笑,他投降了。
“蘑菇酱,谢谢。”
若真要说个理由,大概是他喜欢看到童有真开心的样子。这是两个礼拜来,他第一次看到她除了埋首书本之外其他的模样。
虽然用餐时,鲜少有刀叉碰撞的声音,几个人也鲜少交谈,彭冠分却感觉到坐在对面的小人儿用充满感激的眼神不停偷偷望着他。
他缓慢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故意不去瞧她。
不知为什么,明明该是气氛有些僵持的一顿饭,吃在嘴里却感觉格外美味,他不敢说自己真的帮到了童有真什么,但是看见她开心的样子,他也跟着心情愉快了起来,虽然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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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他们照例开始今天的课程,彭冠分拿着试卷,身体轻轻倚靠着书桌,正在思考着要用哪种说法才能让这个题目解法变得简单易懂。
“彭大哥,”童有真仰起小脸,一脸崇拜地望着他。“都是因为你帮我做了这张模拟试卷,我才能考这么高分,谢谢你。”
“那是我不小心猜中的,没什么了不起。”他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不小心?”童有真不敢置信地哇一声。“我不信,出题率几乎达八成耶!”
他想了想,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不开口,视线仍落在手上的试卷上,看也没看童有真一眼。
其实他正在努力想别的方法解决有真真正的问题。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百分之百只是把答案背起来,根本没有融会贯通,这样只是依赖题库,对考试毫无帮助。
真酷啊……
有真左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咬着笔杆,她偷瞄彭冠分专注的侧脸,发现他的五官深邃而立体,宽厚的肩膀让人很有安全感,他沉稳的下巴有贵族气息,拿着试卷的修长手指比钢琴老师的还漂亮。他话不多,可是嘴唇的形状很好看,他很冷漠,但是偶尔眼神很温柔。
有真想,如果把彭冠分摆在她的班级里,一定会让她班上的女同学全数为他疯狂,他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虽然她没看过漫画,但有关于女生会喜欢哪个类型的男生,她已经听好朋友关子颖说得太多了。
如果让子颖看到彭冠分,她会不会喜欢他呢?以子颖那死鸭子嘴硬的个性,她一定还是会说,哼,瞧你说得多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子颖惯有的轻蔑表情浮现在脑海,童有真一时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她赶紧掩住嘴,抬眼发现彭冠分正由上而下静静地看着她,略微下沉的嘴角带着责备,眼里却藏着隐隐笑意。“你今天很不专心。”
“对不起。”有真回神,马上小小声地道歉。
看到她惊慌的样子,彭冠分反而故意板起脸。“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老是动不动就跟人说抱歉。”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说对不起的,是一时改不了口,真是对不起……”天,才刚说完,她又道歉了,有真觉得好糗,整个脸红透。
彭冠分很想笑,他从不知道捉弄女孩子是这么好玩的事,现在他或多或少可以理解青春期时同班的男同学为什么老爱掀女生裙子。
“老是说对不起,不觉得很累吗?”他把手上一叠试卷放在桌上,空着的左手很自然地模模有真的头顶,除了安慰这只受惊的小鸟儿以外,他打从内心也希望自己能帮助她茁壮,当然骗不了自己的是,他开始对她感到一丝丝的心疼。
童有真疑惑地抬头,看进了彭冠分沉静如一潭深水的双眼。
月光从窗外流泄了进来,寂静像一幅黑白的画。他的大手传递着温柔讯息,她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鼓动着。
这是全然陌生的情绪,不,好像某个时候,她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感觉,只不过,这次更强烈了……好不容易她才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习惯吧。”感觉到自己脸庞过分燥热,有真低下头,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要自己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