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深夜他们才从宜兰回到台北。虽然睡不到几个小时就来上班,让她累得几乎要合上眼睛,但她还是利用午休的时间,飞快地整理资料。
她辛苦了很多天,最后才惊讶地发现,她和万晃臣都漏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就是商品最原始的估价单由谁经手。明白这点之后,一切真相大白。
她按下列印键,电脑开始喇喇唰地印出她的心血。
这对万晃臣来说很重要,有了这一份资料,他不需要任何可疑员工的名单了。
用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听著话筒里的嘟嘟声,她异常的冷静。这件事情能有个圆满的结束,而她和他之间,也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喂,你在忙吗?”
电话接通,骆缤颐淡淡地问道。
“不会啊,正在跟小林他们吃饭,怎么了?”她难得会打电话给他,让他很开心。“是不是在想我?”
“吃完的话先回来,我在会议室等你。”午休的时间,那里一定没有人,她可以好好地把话说清楚。
“好啊,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怎么回事?她怎么陌生得一点也不像她?
骆缤颐再拨了另一通电话,对方很快地接了起来,可是她却不晓得自己想说什么。
“缤颐?你干嘛不讲话?”听她沉默不语,陈曦开始担心了。
“你好像有点怪怪的喔!”
“没事。”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是开始有些慌乱、有些犹豫了吧?不然她不会下意识地打电话给好友。
她希望朋友给她勇气,可是,她却没种到连自己的决定都不敢跟朋友说。
“喔。”
以为骆缤颐是打来跟她聊天的,陈曦想到一件事,赶快翻开自己的小笔记本。“啊,刚好,我今天收e-mail,收到一则小笔事,可是我看不懂什么意思耶,你解释给我听好不好?拜托啦,我想了好久耶!”
“好。”
她虽然完全没有心情听故事,可是还有一点点时间,她希望陈曦能陪著她。
“有一棵树爱上了一只鸟,他喜欢她活泼动人的样子,那只鸟也爱上了那棵树,她喜欢他的沉稳,他们谈起恋爱。直到有天,候鸟南飞,它们问那只鸟儿要不要跟它们走,小鸟希望树能挽留它,树希望鸟儿能留下,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开口,一直到那一天,树都没有开口,最后鸟儿很悲伤地跟著那群候鸟走了。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可是却觉得很可怜。”
“这故事是在说,相爱的两个人,总是不将自己真实的心意告诉对方,产生的误会往往会造成了一辈子的分离。”
为什么刚好在这时候,让她听到这故事?那鸟和树就像她和万晃臣,是他们自己导致分离的命运,难道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吗?
骆缤颐深深地叹息了。她的决定不会变,但此时此刻,她却更知道了自己将会有多难过……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得挂电话。“晚上再说吧,帮我找艳羽一起过来我家。我还有事,先拜。”
币了电话,她拿起那叠资料,脚步坚毅地走向会议室。
开了会议室大门,万晃臣已经在里面了。看见她,他很高兴,马上笑嘻嘻地问她吃过饭没有。
骆缤颐没有回答他,事实上,为了这一刻,她在心中演练了好多遍,却发现没有一次的心痛比这时看见他本人还真实。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万晃臣迎上前,却被她手中的资料袋阻挡。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她平静的说。
万晃臣怔然地看著她,在她的眼神里,他仿佛知道了这袋东西可能是什么。
他抽起来看一眼,问她:“你怎么发现的?”
“你骗了我。”她说出她在心里反覆过几万遍的话。“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把我蒙在鼓里,我还以为我们是了解彼此的。你一开始是为了什么而接近我,我不管,但是我没办法跟一个会说谎的男人在一起,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相信的。”
她眼里的淡漠伤害了他。
她发现这件事之后的这些日子以来,她是抱著怎么样的心情来看待他这个人?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来看待他对她的好?
难道,眼里的冰冷就是她的答案?
她真的太伤他的心了。
“是谁告诉你的?你先跟我说。”他试著解开一切的混乱。
“是你的前任女友。”
她深吸口气,稳住情绪。“她说,你莫名其妙地跟她说分手,她到现在都还爱著你,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无情的一个人。”
“她还说了什么?”万晃臣蹙起了眉头。
“她说你利用完一个女人就会掉头离开,我不想等到那一天,所以,我要在自己没有更爱你之前赶快离开你。”
说出口了,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些插在她心脏里的长针,正被一根一根地用力拔起,却好像比刺进去的时候更痛。
万晃臣动怒了,他猜她一定不知道,现在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有多伤人。果我说,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误会,你会相信吗?”
“我不相信。”
她摇头。
“那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或者是不相信爱情?”
他咆哮,他不曾对她这么凶过。
骆缤颐定定地望著他,悲哀地想著,现在他一定讨厌死她了。
她淡淡地开口说:
“我查出来了,这间分公司的职员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原始出货单,就在总公司里面。我猜,当初最坚持要你来的那个人,嫌疑是最大的,他把你调来这里,就是为了声东击西。所以你愈调查,公司的损失反而变得愈大。你应该现在马上去总公司把那个人揪出来。”她还是很关心他的,虽然已经决定了要跟他分开。
他默默听著,心里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是黄董。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每次从出问题的订单往上追查,一追到黄董他就停下来了,因为黄董是最关心这件事的董事,他觉得不可能有问题。没想到,平常像个大老粗的黄董,心思竟然会这么缜密。
但是现在,这问题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他抬起头,看著表情淡漠,双手却微微颤抖的骆缤颐。“是,我应该现在就走,不过不是因为要去总公司,是因为要顺你的意离开你!”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与她擦身而过,往门口走去。
他这样爱著她,她竟然不相信他,而宁愿去相信一个素未谋面加来路不明的女人。
他对她太失望了,不,也许是自己太失败。
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骆缤颐没有回头,也没有流泪,她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
万晃臣拿著那袋资料,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坐上电梯,往地下一楼停车场下降。
他要先把这该死的东西拿去总公司,再把那个要他来调查的黄董狠狠地、不留情面地揪出来,才能稍稍发泄他现在所有的怒气。
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忿忿地把资料袋往旁边用力一丢。
力道太猛,有几张资料从袋里散了出来。他索性将所有的资料抽出来重新整理,这时才发现,那资料竟是这样厚厚的一整叠。
她在什么时候查的?平常看到的她,工作量一直都比别人多,利用午休时间?太短了,也不可能。
难道她都熬夜找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