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快请大夫!"对初到巨鹿的他来说,在深夜里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大夫,于是便先回常府。
齐羽飞是第一个现身的人。
"南公子,小姐她怎么了?"
"她的心窝遭剑刺穿,快请外伤大夫。"放下昏迷的常君月,南霁云激动的吩咐齐羽飞。
齐羽飞望着床上的人,赶紧关上房门,不让其他人进入。
"你在做什么?我要你去请大夫啊!"南霁云吼道。
齐羽飞以身挡在门口,反身道:"南公子,既然你相信你自己的前世,就该明白不死之药是真。"
"你疯了么?这世界哪真会有那种东西——"
"小姐独自一人活了近两千年,她便是最好的铁证。请你放心,小姐会醒来的,但小姐的异样绝不能让平常人发现,以她现在受那么重的伤,没有任何一个大夫能救活她的,请公子陪在小姐身边即可。"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大夫,怎能救得了她……"齐羽飞的眼神太过沉着,根本不像是知道主子受伤应有的紧张。"你想害她么?"南霁云眼神沉如深潭,杀意凝在眉间。即使失去软剑,他仍有本事徒手杀掉一人。
齐羽飞立即跪下,低头道:"王,前世伯靡没能来得及救你们,今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了,请王相信属下吧!"
"你!"南霁云一提气,却久久无法下手。
"属下敢以人头担保,娘娘绝对会平安无事的。"
南霁云的手举高又落下,他也清楚董凌人那一剑足以致命,回天乏术。
"你走吧!"他决定信他,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是,属下告退。"
退出了房门,齐羽飞便守在门口,见到众人都醒来了,他忙着打发,最后剩下常富康、常凝儿和白云放。
"羽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常富康一脸担忧地问。
"没事,老爷,请回房歇息吧,没事的。"齐羽飞摇了头回答。
常凝儿追问:"不是喔!我有听见……一
"二小姐,没事的!请你放心,大小姐真的没事,只是她与南公子刚刚吵架,所以需要时间谈谈,你也回房吧。"齐羽飞立刻截下她的话。
"既然总管大人都说没事了,那就真的没事了。夜深了,大家快睡吧!早睡早起,身体才会健康。总管,既然你要担下看门的责任,就得好好尽责呢,我们先去睡了。"一旁的白云放在一番察言观色后,便一边一个揽着他们父女俩尽速离去。
齐羽飞感激地无声道了谢。
"谁说我要睡了,你这个假姐夫,让我回去啦……"常凝儿执意要讨个明白。
"哎呀!你这个大姑娘还是早点睡,省得脸色难看。"白云放毕竟是练武之人,岂会让常凝儿逃掉。
直到众人的声音没入夜色中,齐羽飞才如释重负。
去年,小姐因为到外地巡视产业,途中为救一个小女孩而遭毒蛇咬伤,那时不也没事,所以他深信这次小姐也能安然度过危险。
***
这次会死么?
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次应该会死吧?
漫长的岁月里,她受过的伤又岂止这一次,大伤、小伤不断,她的生命也就在黄泉路上不停徘徊,来了又走,走了又回。
这次是第二次伤得这么重,第一次则是在遥远的过去那是在失去后羿后,她开始一个人流浪。
在一次瘟疫袭击她所暂住的村落后,她也不幸感染了。
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一夜之间,一个充满朝气的村子俨然成为人间炼狱。白天,到处可听见家属的哀恸声,夜里,牛头马面的脚步总在附近逗留不去。
日夜持续地交换,她也就跟着受尽折磨,直到她康复后,才又继续漫无止境的旅行。
这次的伤很重,耳边尽是熟悉的脚步声,她晓得牛头马面又以为她快死了,所以在她身边流连。
她不禁笑了,难道他们不知自她吞下不死之药后,便在阎罗殿上的生死簿中除名了么?
原本她该是地府的一员,却因为误信谣言而导致如今永生不死的局面,怨谁呢?该怨么?
秦皇求了半生的不死没有着落,她竟是得天独厚地活了下来,看尽世事。假使能回到从前,她绝对不会求孤独一生了。
长生?不死?她要的仅仅是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罢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愈来愈弱,心跳渐渐停了,是快死了吧?
可耳边的脚步声却愈拉愈远,怎么回事?不是来提她的魂魄么?
君月!君月!
是谁在喊她,为什么要喊她?
她好累、好想睡了,能不能放过她,别再折磨她了。
君月……我不能失去你,你找到了我,怎能弃我不顾?生生世世不是你对我的誓言么?不要背弃我!不要丢下我……
那声音是……霁云!是霁云在呼唤她。
对了,她已经和他重逢了,所以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的霁云在等着她呢!
***
南霁云一旋踵,上前搂住了常君月纤弱的身子。
不死?长生?都是一些贪生怕死的人所急于追寻的,他从来就不信这世上真有这事。只是到了这地步……到底是谁疯了呢?
是不顾主子性命的齐羽飞?
抑或是决心一赌的他?
"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执意取董凌人的性命,你也不会落到这地步……对不起,君月,你不能有事啊!醒来吧!醒来吧……"
温热的液体在瞳孔飘荡,终于落了下来,滴落在常君月的苍白脸颊上,南霁云看了一眼,清楚那是一种名为"眼泪"的东西,他听过,也认识,却未曾拥有过。
他依稀记得义父曾说过,眼泪是人伤心到了一种地步所会产生的发泄方式,他也晓得义父之所以会解释给他听,原因就是他不曾哭过。
"也许是你未到绝望的伤心处吧!"这是义父当时惟一解释他不哭的原因。
义父死时,他见过师兄狠狠哭了一场,而他——连想哭的冲动都没有。
他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似的,远远地看着师兄的哭相,他的心也微微抽动,可依旧哭不出,后来他猜或许他天生就没眼泪这东西吧!
而第一次尝到自己泪水的味道,竟然是即将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南霁云终于明白义父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绝望的伤心——就是他此刻的写照吧!
"君月……我不能失去你,你找到了我,怎能弃我不顾?生生世世——不是你对我的誓言么?不要背弃我!不要丢下我……"
即使是第一次出师不利,快要遭人宰杀,他也没害怕过,因为他晓得只要手上有剑,命还在,就有反扑的机会,可当下却是任他有多少能力都无法挽回。
"不要离开我……谁来救救她!我不准你死……"
紧紧贴着她,南霁云感觉到她的心跳愈来愈缓慢,气息也渐渐浅了,几乎听不见。收紧力道,他狂喊:
"不——君月,给我醒来,我不准你离开我!"
他真是傻,这天下怎会有不死之药,他不该糊涂到相信齐羽飞的话,若君月会死,那都是他自己害的!
"对不起……"
咚咚!
南霁云闭上的眼跟着微弱的声音睁开了,那是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咚!
南霁云轻轻推开常君月,赫然发现她身上的血早已凝固,不再流出,他仔细检查她的颈脉、心脉和手脉,在察觉到她真的有了脉搏后,南霁云终于舒展居心。
"君月!"他喊了声。
常君月眼眸颤了颤,回应了南霁云的呼唤。
"霁云……"她虚弱地喊。
南霁云温柔的眼睛专注地瞅着她。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