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帮她讲话。赵湘柔就是个被宠坏的死小孩。”说着,席承岳突然皱了皱眉。“湘柔不舒服?”
“嗯,这几天都很没精神的样子。”“湘柔……那么没表情的人,妳看得出来?”这个有趣。
“看得出来。”罗可茵认真地说。
席承岳又不接腔了,笑笑的看着她,然后,很自然地帮她把被寒风吹乱的发丝顺到耳后。
这样一个小动作,他做起来一点都不显突兀,反而有种大哥哥的风范。不过,当然不是真的像哥哥。罗可茵自己就有三个哥哥,他们才不会这样。
他的指尖冰凉,触及她烫烫的耳朵,两人都愣了一下。
“赶快下楼去吧,这儿风很大,小心感冒。妳们都还没吃饭呢。”
“学长,那你……”罗可茵迟疑着。
“我没关系的。”他微笑说着:“反正下午的课不太重要,我出去校外随便买点东西吃就好了。”高一学妹眼睛眨啊眨的,对于高三学长随心所欲的上课态度感到崇拜。
“这个不是好示范,不可以学。”他又模模她的头,笑开了。
学长有一双好桃花的眼睛,笑起来瞇瞇的,笑意荡漾在英俊的五官上,好看得令人心跳又悄悄失序。
“有空欢迎来找我,我中午大概都会在这里。”席承岳补充。“要是湘柔欺负妳,也可以跟我说,学长帮妳出气。”“湘柔没有欺负我。”“所以我说如果嘛。”席承岳笑。“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得没错。罗可茵提着便当,慢慢走下楼时,心里模糊地想着这句话。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就像以前她也根本不知道,原来国中时在女校是众多同学崇拜爱慕对象的自己,居然一升上高中,立刻就跌入了那种类似暗恋的心情。真的是一头栽进去,连她自己都吓一跳。
要是让家人知道席承岳这号人物的存在,什么事都不用发生,她已经可以想象太过紧张关心的父母、兄长会怎么反应了。大概会立刻冲到学校,把席承岳抓出来从头到脚检视一番,外加查问祖宗八代吧。
所以秘密只能藏在心里,谁都不能说。
在初初展开的高中生涯中,那是最甜蜜的秘密。
经过长久的观察,罗可茵发现,从教堂座位往窗外看,可以看到对面大楼。运气好的话,某个修长身影会在中午之前就出现,倚靠着栏杆,迎风眺望。虽然孤独,但非常潇洒,每次都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他有一种同龄高中男生没有的从容。罗可茵并不知道,那就叫“风度”。
每天中午,一到吃饭时间,就是罗可茵天人交战的时刻。她想要飞奔到对面教室的顶楼去,大着胆子跟席承岳说几句话;但她也想呆在教室里,和美丽的同学赵湘柔一起吃饭。两个人她都很喜欢,所以老是在挣扎,今天到底要选谁呢?
要是世界上所有的烦恼,都想这样单纯可爱就好了。
这日,一直没等到赵湘柔一起吃午饭的罗可茵,又提着便当袋,好像做坏事一样,忐忑中带点小鹿乱撞地的心情爬上楼梯。
噗通,噗通!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当然,这点运动不可能让她心跳加速的,一切只因一阶一阶,都带着难以言说的兴奋期待。
学长对于她的出现从来不曾表现过一丝丝厌恶,有时还开玩笑地要她常来,说要观摩丰盛的爱心便当长怎样。虽然席承岳说话总令人无法完全相信——应该说“不敢”完全相信吧,毕竟幽默风趣的帅哥通常都是骗子——但罗可茵傻气地认为,在那些漂亮的微笑之后,一定有真心。即使只有一点点。
推开铁门,冬日寒风迎面而来,吹乱了她的短发,视线被遮去。待她拨开发丝之后,看到的却是一幕不愿相信的情景。
原来久候不至的同学赵湘柔在这里,正背对着门口方向,自然没有看见呆立在那儿的罗可茵;而面对这这边的是席承岳,他正拥着赵湘柔,略低着头,似乎在温言哄着她。
湘柔,应该是为了父母离婚的事情在伤心。这是自然的,学长安慰她也很应该,没有什么。
但是她的胸口好闷,完全喘不过气。
这一幕像是烙烧在她的视网膜上;好美,却也好悲凉。当下罗可茵只能默默转头离开,一声也不敢吭,生怕惊动了正沉浸在彼此怀抱中的两人。
下楼的脚步好沉重,跟刚刚上来时的心情有如天堂与地狱之别。心痛不是一瞬间达到高峰,而是慢慢的,一阶一阶的增加。
其实也没什么好吃惊的,不是吗?毕竟,大家都知道席承岳学长跟湘柔交情匪浅,他们郎才女貌不说,两家又是世交——
自惭形秽,就是这样的心情。无论如何,她似乎总是跟他们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就如以前每一次遇到挫折一样,罗可茵不断的喃喃自语,给自己打气。
那天,她一点胃口也没有,索性很大方的分送美食。素三鲜、虾仁烘蛋受到热烈欢迎,新鲜水果也很讨喜,没两下就被扫光,大家都吃得很乐,罗可茵始终在旁边好脾气地微笑着,根本没有发现她心情正在谷底。
真傻!有什么好难过的呢?谁也没做错什么呀。
下午上课她心不在焉,眼光忍不住一直往对面的楼顶飘,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心底的影像却有如幻灯片一般,不停不停播放着。
幻灯片的男主角潇洒飘逸,但女主角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美丽的身影。
放学时,眼睛有些红肿,却依然清丽的赵湘柔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家。赵家通常会派司机接送女儿,可以顺路送罗可茵。
她平常都会欣然说好的,今天却犹豫了片刻后,婉拒。
“我脚伤好了,校队叫我回去练习。”罗可茵努力挤出微笑,温和地说。
“喔。”赵湘柔精神明显地委靡,没多问就走了。
冬天,天色很快就暗了,天气又冷,其实也没什么人在练跑,罗可茵还是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跑到校队其他人都慢慢走光了,自己也出了一身大汗,还不想停。
“同学,已经很晚了,赶快回家吧!”尽责的校工远远对着她喊。
“马上……就好了……”她知道不该继续跑下去,心痛如绞,喘息好费力,肺部像是快要爆炸,她还是勉强喊出去。
冷风一吹,她汗湿的体育服贴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家之后,依然什么也没说;她继续过着寻常的高中生活,上课下课,跑步读书,一切如常。只有她自己知道,曾经做过一个怎样荒谬的美梦,又怎样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悄悄破灭。
“学长说,怎么最近中午都没看到你?”赵湘柔有一天突然这么跟她说。“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虽然强迫自己接受事实,不再痴心妄想,但一听到“学长”两字,罗可茵的心又好没出息地开始乱跳一通。
天人交战了几秒钟,她还是微笑婉拒。“我想……在教室吃就好了。”
结果赵湘柔没有耸耸肩就离去,而是在她面前蹲下,仰首,明亮的美眸紧盯着她,像在探究什么秘密似的,看了她好久。
“怎么了?”罗可茵强笑问道。
“可茵,你才怎么了。”赵湘柔皱着眉反问:“是不是我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不是!”她大惊失色,连忙否认。“你怎么会这么想?真的不是!”
“学长每次都说我讲话没经过大脑,老是得罪人。”赵湘柔苦思片刻,随即恍然大悟。“既然不是说,那就一定是学长了!他一天到晚教训我,他自己还不是一样!是他说了什么惹到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