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
安静地把自己做的便当吃完,涂茹提起一袋十二个包子,尽量不引起注意地悄悄越过那几位还在高谈阔论的老师,往门口走。
她纤瘦的身影一消失,几位老师便住口了。
“你们猜,她要去哪里?”眼睛一转,老师甲问。
没人回答。
正理高中因为是所男校,一直以来都倾向聘请已婚、而且年纪不小的女老师,以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涂茹却一点都不像符合标准的样子,甚至有点太过年轻貌美。
想必是有很硬的后台,才能以这样的身份进来正理工作吧──虽然,做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也不是老师。
“她还拿了一袋包子,不知道要给谁?”老师乙也提问。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的三人,眼神都开始闪烁。她们多年来已经训练有素,对于八卦,有着动物性的敏锐。
“我跟去看看。”丙老师说。
随即,一个已经有点趋近梨型的身影,以非常出人意料的矫健身手,迅速且无声地追了出去。
丙老师一路跟着涂茹进了行政大楼,一直到二楼的……训导主任办公室外面,眼睁睁看着涂茹敲了门,然后,那个从一进正理、全校老师都想帮忙作媒、却莫名其妙去娶了个议员的训导主任项名海,开门出来。
涂茹把包子交给项名海,低声说了几句话。
项名海点头,收下。
两人虽然没有交谈很久,涂茹把东西交给项名海之后,就立刻离开了。可是,远远跟在后面偷看的这位大婶,却马上感受到有什么不对劲。
项主任的寡言是远近驰名的,他和涂茹却好像颇为熟稔。涂茹不但拿包子来给项主任,项主任在涂茹离开之后,还站在办公室门口望着她走远。
扁是这样,跟在后面有间谍特质的老师,便可以自行分析情报,组织出许多许多惊人的内幕八卦。
“外遇!”果不其然,几分钟之后,辅导室中立刻出现了惊呼。“项主任不是才结婚没多久吗?”
“我就说嘛,项主任那么斯文的人,娶个凶巴巴的议员,根本就不搭。”负责担任八卦追追追角色的大婶丙老师,铁口直断的说。
因为事关重大,大伙儿突然都沉默了,心中充满了挖掘到惊人八卦的紧张刺激感,让她们忐忑不安,又有着一丝黑暗的兴奋。
项名海,品格像是崭新的不锈钢、毫无瑕疵、光可鉴人的项主任!
苞神秘的涂小姐!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任何有趣的八卦、也不说自己有没有男朋友的涂小姐!
原来不是没有男友,而是不能说。
不伦啊!没想到一向校风保守的正理高中也会有如此惊心动魄的不伦事件,就在她们眼前上演。当事人之一,还天天与她们朝夕相处。
“我觉得……”“我看……”“我想……”
众人各自酝酿了半天,正要开口尽情挥洒自己的意见时,从门口进来的纤柔身影让她们立刻咬住唇,硬是把话吞了回去。
涂茹大概刚刚去洗过脸,鹅蛋脸畔的头发还有些湿湿的。细眉秀目,眼睛虽不大,但笑起来弯弯的,红唇是饱满的菱形,和时下流行的大眼睛小嘴巴美女相去甚远。
不可否认,涂茹有一种温婉的气质,也许这就是吸引男人的地方吧?否则,刚结婚没多久的项主任怎么会……
眼看几位老师都以豹子锁定猎物的凌厉眼神盯着她,涂茹有点紧张起来。
“有什么事吗?”涂茹柔声问。
“那个……涂小姐……”刚刚一路尾随、之后匆忙赶回来当报马仔的周老师大着胆子问:“你跟项主任很熟吗?”
涂茹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懊怎么解释呢?她和项名海的关系……
“你们是、是怎么认、认识的啊?”尽量装成轻描淡写的问句,却在结巴中透露了罕见的急切与尴尬。
涂茹讶异了。难道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吗?她才来上班没多久而已。
眼看那几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始终盯着她,丝毫不肯放松的样子,涂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是我先生……”
“什么……项主任是你先生……”话还没说完,就被尖锐的诧异嗓音打断。众人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简直想扑上去把她咬死似的。
涂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他是我先生……的弟弟,我的小叔。”涂茹终于把话说完了,附带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
越过震惊到无法动弹的八卦三人组,涂茹走回小小电脑间,关上玻璃门,重新回到她的工作岗位。
虽然专心看着眼前荧幕上慢慢开启的网页,涂茹还是知道外面几个人依然或坐或站的死瞪着她,完全没听见午休结束的钟声。
“她是项主任的……大嫂?”老师甲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项主任虽然低调,他的家世却是这些八卦老师们都耳热能详的。项主任的两个哥哥都是医生,涂茹若是他大嫂,那么……
“那她不就是‘医师娘’了?”乙老师满脸不可置信。“怎么还那么省?”
确实,涂茹一点也不像一般大众认知的医师娘。
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穿着简单,换来换去就是那几套深色套装。每天上下班坐公车,中午吃的是自己带来的便当,还常常跟大家一起订购打了折扣的便宜东西,精打细算。
怎么看,都完完全全是个节俭而朴素的女子。
这样的人,居然是医生的老婆!懊怎么说呢?人不可貌相吗?
自诩眼光精准过人的甲乙丙三位老师,终于承认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第二章
秋高气爽,十一月的天空有着灿烂温暖的秋阳。
正如几年前,他们相遇的时刻……
周末晚上,耿家的晚餐桌上,全员到齐。
“相亲?你要去相亲?”小雹于介两岁的弟弟闻言,大惊失色,差点连手上的筷子都掉到桌子上。
“吃饭不要大呼小叫。”耿父冷着脸教训儿子。
一家四个人里,有三名外科医生,照理说应该忙得很少有机会同桌吃饭才对;只是耿父非常坚持,一个礼拜至少要有一餐是全家聚在一起的。
此刻,这个难得的聚餐时间却被老大耿于介轻描淡写的报告,硬是炸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三十岁相什么亲!”弟弟耿于怀还是不敢置信。“应该说,现在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在搞相亲这一套。”
“是阿姨要我去的。”耿于介低头喝汤,不再多解释。
雹于怀也安静了片刻,没有异议了。
其实这阿姨也只是母亲的远房表妹,平时并不常联络,但因为耿于介他们自幼丧母,对母系的亲戚都有一份特殊的孺慕,从来不曾违抗过任何要求。
“可是三十岁……”
“三十岁怎么样?我三十岁的时候,你大哥已经四岁,你也两岁了。”耿老医师瞪了儿子一眼。“‘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罪。’你听过没有?”
“有、有。《战国策》嘛。”耿于怀摇摇头。“老爸,就算大哥二十、三十、四十没娶,也不会有人怪你的。何况医院里那么多机会,大哥还不是过目就忘,根本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耿老医师马上神色一凛,很认真地问:“真的吗?医院里有很多机会?怎么都没听你们说过?”
“是真的。我知道的至少就有五个。不是托人来介绍,就是自己跑来想认识。”
“哦?都是哪些人?”
眼看弟弟跃跃欲试,忙不迭要出卖自己,耿于介使个警告的眼色,口中安抚着浓眉已经皱起来的父亲:“没有的事,爸,不要听他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