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于怀还是看着她,没回答。
“好吧,不闹就不闹。”韩立婷也干脆,她坐直了身子,不再赖在耿于怀结实坚硬的身上,然后拿起叉子,开始吃起面前的生菜色拉。
“找我什么事?”耿于怀淡淡地问。“我们不是说好要冷静一段时间吗?”
“我妈要回来,还要约我舅舅他们跟你一起吃个饭。”韩立婷心虚地塞了满口菜,模糊不清地说,好像这样就能混过去似的。
可惜,当然没有成功。耿于怀那对好看的眉毛,又重新慢慢皱起。
“妳又在搞什么鬼?”
完了,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充满了令人无法忽视的怒意,看样子她是真的惹毛他了。
“就……订婚了,丑女婿总得见丈母娘嘛,何况你又不丑。”韩立婷努力扯出一个落水小狈般的表情,可怜兮兮的。
“韩、立、婷!”火山爆发了,拳头落在桌面,砰的一声,连水杯都跳了起来。“妳两个礼拜前第四次说要解除婚约,现在又给我搞出这种事情?!妳妈妈、舅舅跟我吃过饭之后,我们的婚礼还取消得了吗?”
韩立婷抢救了自己的水杯,赶快喝两口压压惊,美得很有个性的脸蛋漾起了些尴尬的笑意。“之前是我一时生气嘛!我们不是说好,要好好想想的吗?”
“这就是妳想出来的结果?”搁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显示出主人的怒气。
突然间,耿于怀放弃了,他的怒气瞬时转化成悲哀。
“怎么会弄成这样?”他痛心地、低沉地问。“立婷,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这些日子里,他不停这样问着自己。
他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没有感受过无法由自己控制的无奈感,只要他耿于怀想做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
不管是国中跳级、高中跳级、考上第一志愿、在校成绩名列前茅、到医院之后依然优秀、外科专科医师考试是全国榜首……直到现在,他开业三年以来成就非凡,一切都是手到擒来。
女友不是没交过,仰慕他的人也从来没少过,虽然常因为功课、工作忙碌而疏忽对方,乃至于分手;可是,遇到韩立婷之后,他是真的相信他们俩非常合适。
还有更好的可能吗?两人不论在外表、家世、品味上都那么投合,她的哥哥还是他多年的好友。
韩家两兄妹从小就没有住在一起,各自跟着分居多年的父母生活。韩立婷一直在国外受教育,去年才回台湾。
韩立言年底由日返台度假时,请他吃饭的耿于怀,才第一次见到韩立言口中那个“只漂亮那张脸,个性却像恶魔”的妹妹。
然后,彷佛天雷勾动地火,两人随即陷入热恋。
韩立婷根本不像他所交往过的历任女友,乖巧、柔顺那一套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她热情、大方、直接,总是率直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当耿家知道老二在谈恋爱时,便要求他带女朋友回家。
雹家是地方上有名的医生世家,已经好几代都是医生。他家的综合医院规模不小,生意也一直很好。
这样的家庭,加上他那一板一眼简直像军人一样的老爸,耿于怀自然知道,立婷太抢眼、美得太不安份,家里不会太乐意接受。
不过,经过几次饭局、再加上韩家的背景作背书,他老爸终于勉为其难的点头。
虽是点头同意他们交往,可没想到……
饼了短短几个月,韩立婷在情人节罗曼蒂克的烛光晚餐中,开心地收下了耿于怀送的钻表,还开玩笑地说:“耿,快!你现在向我求婚的话,我一定会答应你,不过明天之后我就不敢保证了。”
也许是气氛、也许是烛光、也许是轻柔的音乐、也许是立婷带点挑衅的玩笑口吻,耿于怀便想也没想的月兑口而出,“那妳要不要嫁给我?”
“好啊!”韩立婷皱皱鼻子,“那买钻戒给我吧,要跟这只表配成套喔!”
棒天,他们真的去了一家珠宝店,买下了昂贵的钻戒。
韩立婷看着晶光灿烂地钻戒闪亮了没多久,在冲动消退了之后,她后悔了。
“你不是当真的吧?”她使出自己一惯的伎俩,在事情搞砸前,赶快先撒娇认错,“我那天只是开玩笑,你不可以生气喔,我还不想结婚嘛!”
“妳……”耿于怀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事。
“你没当真对不对?你一定知道,我只是在闹你,想叫你买钻戒给我而已吧。”她扑过来搂住雹于怀瘦削却结实的腰,埋首在他胸膛。“不要生气嘛!我把戒指还给你就是了,喏,我以后不敢了。”
“我已经跟家里讲了。”而且还引起一阵风暴。耿于怀深呼吸着,努力压抑即将爆发的怒气。“妳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说服我爸跟我哥?”
韩立婷感受到惊人的怒火,她不服输的脾气也上来了。“娶我这么困难吗?我哪里配不上你耿医师?你爸他们有什么意见?”
“他们已经没有意见了。”耿于怀还是在深呼吸。“我爸还交代我去整理、重新装潢新房,要我们尽快定好婚期。”
“可是……”韩立婷咬着形状优美的唇,为难地说:“可是我……我还不想结婚耶!我们现在这样很好,不是吗?”
“那妳就不该要我求婚!”耿于怀终于控制不住,大声的说着。
“求婚还要我指导你?你别把责任推给我!”韩立婷也火了,用力地推开他。要说脾气,她绝对不是小绵羊型。“我说不结就是不结啦!”
于是,两人不欢而散。
然后,随着春去夏来,他们一直处在类似的状况中。
好像溜溜球一样,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一下说不结了、一下又说婚礼照旧;一下气呼呼的把钻戒、手表、乃至所有的礼物都退回来;一下又开开心心地说新房子地点好又大,她好想去住,要怎么规划、怎么装潢;但可能不到两天,她又会尖叫着说,她绝对不能跟他结婚、她无法忍受他睡在身旁,一定要分房之类。
一切,都端看她大小姐的情绪。
雹于怀平日工作已经够忙了,他实在没办法在开了一整天的刀之后,还得打起精神应付这样的风风雨雨。
“立婷,妳告诉我,妳到底要怎么样?”这段日子以来,他不知道自己已经问了多少次同样的问题。偏偏,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会在几天后被推翻。
问题是,知道他们订婚的人愈来愈多,询问他们婚期的人也愈来愈多,从两方家长,到朋友同事,大家都等着喝他们的喜酒。
连多年的挚友韩立言都专程从日本飞回来找他,只为了问清楚,他们到底在闹什么、婚期确定了没有。
他累得只想拿手术刀戳昏自己。
坐在他身旁的韩立婷,美丽的脸上是满满的懊悔与矛盾。
她玉手扶着额,头痛着。
“耿……你听我说……”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也因为这样坏过很多事,不过都不是大事,或许应该说,都不是她太在乎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她发现楼子似乎捅大了。
尤其是看到她母亲、舅舅们认真的态度。她知道他们都喜欢耿于怀这个女婿,希望她早日嫁给他,好让他们不再担心。
不再担心--她会回头与另一个男人继续纠缠。
她本来也以为自己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男人,以为要爱上耿于怀、和他结婚,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只要她下定决心,一定做得到。
可是……
雹于怀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等着下文。
“我……其实……有别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