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凌旭扯开喉咙大吼:“妳回来!”
雪白人影只迟疑了下,随即绝然离去,瞬间消失在浓烟中。
正想拍马追上去时,凌旭突然心念一动,回头看着随风指示的方向。
小溪在冬季当然没有水流,但因为光秃秃的又堆着大小石子,无物可烧,果然火势转向而去,没有蔓延到这一边。
就是这样!
他抹了把脸,眼睛在汗水浓烟交相作用下几乎睁不开。策转马身,他重新往无名庙的方向奔去。
“大人!”正在指挥救火的齐时看到凌旭出现,几乎感激得流下泪来。“大人你没事吧?!”
“齐时,你听我说!”虽然一身狼狈,却仍威风凛凛、难掩霸气的凌旭,此刻一点也不像是寻常书生文官,他果决下令:“集合众兄弟跟我来,这儿不管了!”
“不管了?”齐时呆住。
“别多问,照我的话做!”
熊熊烈火不断蔓延,眼看就要失去控制。凌旭率众人远离火场下山。本来以为是要离去,没想到下了大约半里路,凌旭一扯马缰。“好,就是这儿!”
“大人,我们要做什么?”
“砍树。”凌旭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一名弟兄。“把斧头镰刀都拿出来,动作快点!”
众人在凌旭指挥下,有家伙的用家伙,没工具的用蛮力,开始动作。他们习武多年,总算派上用场,运气出掌,斧起刀落,一株株杂木应声而倒。
火势遥遥在望,虽然弟兄们奋力动作,咬牙开出一条林道,但依然不够快,眼看火舌又要扫过来了!
“这样不行。”凌旭暂时歇手,观望一下情势,心中无限焦急。
无助的挫败感不断撕扯着他的心,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闭目片刻。
然后,凝神,深呼吸,突然爆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嘶吼:“惊雷!你出来!”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黑面虬髯、虎背熊腰的男子现身,众人惊得险些没吓破胆。
“你府里的好师爷!”惊雷一出现便目么尽裂,怒吼:“这是他干的!”
“我知道。”凌旭没时间多解释,只是一挥手。“你快动手,把树砍倒!快点!”
“你想做什么?!”惊雷瞪大铜铃似的眼,怒问:“你明知道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不能随意伤害……”
“这是权宜之计,你不开出一条林道挡住火势,这火会一直烧遍整座山!”凌旭坚持。“现下应雨的法力还未恢复,没有办法降雨,你们要到邻近借雨,又非片刻可行之计,快听我的!”
“薛承先如此阴毒,布线这么久!”惊雷咬牙切齿。他权衡之下,只能暂时选择和凌旭合作。“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你也跟薛承先一样……”
“不要再说废话了!动手!”凌旭大喝一声。
惊雷依言出手,雷声隆隆,劈倒一棵又一棵大树,比起十来个人一起动手还要快上几倍。转瞬之间,一条宽直大道便在林间出现。
“很好,就是这样,往上开!”凌旭紧跟在惊雷身边,一路指点。
只见知府大人与长相惊人的壮汉沿着火场而行,弟兄们急得直叫:“大人!大人!回来啊!”
“没事的,我们得把火圈住,回头再说,别担心!”
凌旭果决的嗓音传来,身影消失在浓烟之中。
有惊雷的帮助,果然火势勉强控制住了。
棒着匆匆开成的林道,火被局限在前山斜坡的范围,其它部份暂时是安全了,
只是前山这一块,大概只能任其烧完算数,无计可施。
惊雷回头要去找妻子,准备开始搜索薛承先。
“他昨天晚上就在景郕山上,被我发现轰下山去。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惊雷一张脸被熏黑,配上扭曲的表情,如恶鬼般可怖。“这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上山来干什么?”凌旭抹了把脸,皱眉问。“他已经在城门外摆过九石阵,以夹马足,又在山脚下掘深坑,准备让拖车五马跌落断腿,以阻瑞气冲天之势……”
“原来你都知道!”
“当然知道!我父母官当假的吗?见招拆招,一一被我破解了。你以为我每天在书房里看书是看着玩的?”凌旭不耐烦。“这些都不行,我就知道他会用火计!只是没料到会是现在,我以为他会先把应雨带走。”
“他昨夜上山就是打算偷带走应雨,不过应雨不肯。”惊雷摇摇头。“他的心忒毒,昨天人没带走,今天照样烧山,就不怕把应雨烧死!”
“他咬着牙就烧了,反正应雨也不是他妹妹。”凌旭冷不防的说。
“你……你知道了?”惊雷大吃一惊,倒退一步。
凌旭点点头,不愿多说。“随风怎么样了?她怕火怕热……我去找她。”
连这个他也知道!
惊雷这才领悟到,一向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凌旭居然如此深沉、知道那么多,表面上却完全没有显露!
若他真要对他们不利的话,所造成的伤害,绝非一个薛承先能比!
“不说了,分头去办事。这火一时半刻也烧不完,不过算是控制住了。”凌旭看看已经慢慢减弱的火势,和一片火舌卷过的焦黑蔽土,摇了摇头。“薛承先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屡劝不听,看来要下重手才行。”
“你早该下重手,放那样的人在身边,养虎为患,又是为什么?!”惊雷怒道。
没想到凌旭被他这样抢白,只是微微一笑。
“你们夫妻俩……不也一样吗?”凌旭淡淡说。
惊雷听了,铜铃般大眼瞪着凌旭,无法反驳。
挥挥手,两人都不再多说,就此分道扬镳。
凌旭一直担心着随风,怎么也放心不下。沿着弥漫焦味与烟雾的临时山道下山,正想绕过后山去看看时……
脚医踩到不知什么物事,微微刺痛的感觉令他低头。
一看,居然是一根粗钢针。
“不好!”他暗叫一声,连忙跳开。
正当他弯腰想捡起铜针时,突然,一阵剧烈疼痛由他后脑传来。
凌旭没料到会突遭攻击,跪了下去。
“你多次阻拦,坏我大事,今日落在我手中,是你命该绝!”
咬牙切齿、充满恨意的嘶哑嗓音在凌旭身后响起。
随即,凌旭双腕被扯到身后,迅速被粗绳绑住,脑后麻辣辣的痛,还有一股温热沿着后颈流下。然后,冰凉的刀刃抵住了他的颈侧。
“走!”薛承先一身破烂,彷佛疯子一般,完全不见以前斯文模样。他厉声下令:“今天我就以你的人头代替牲礼,祭各方小表,也让你亲眼看着我摧毁这夺我一家性命的五马拖车穴!”
“你……别……胡来……”凌旭喉头被控制不好力道的匕首刺入,说话断断续续,他忍痛继续,沉冷说:“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你父魏澜虽有其才,却不顾……”
“你知道我爹是谁?!”薛承先倒抽一口冷气,又惊又怒,不过还是押着凌旭往火场里去,大声斥道:“住口!我先人尸骨已寒,不需要你在这里大发议论,批评他的不是!”
凌旭咬牙,多次试图挣月兑,薛承先却好象变了个人似的,死命抓紧他,加上抵在喉头已经刺入肉中的锋利匕首……
凌旭被押到无名庙后已经烧得满目疮痍的一小块空地。空地上铺了一张黑布充当祭坛。可怖的是,旁边还有两只黑狗尸体,身首分离,虽有陶盆盛了狗血,却喷得到处都是,沾血的斧头丢在一旁,怵目惊心。
祭坛上已经摆好铜针等物,旁边则凌乱散着符咒、纸钱。火舌就在几丈开外翻腾,热得凌旭额上汗珠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