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孟之荃的房间,大人,您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来吗?”齐时无限委屈的指出:“要不是小的跟孟姑娘有私交,哪能在一天之内找到这隐密又安全的地方!”
“私交?你平常还有逛窑子的习惯?”凌旭还是板着脸。
“大人!孟姑娘是小的从前……”
“闲话休提,进去就进去。你说的,没人会打扰,给我在外面守住,谁都不许放进来,听见没有?!”
虽然到处香味又令人眼花撩乱,不过幸好如齐时所说,花魁的私人住处没人知道,更没人打扰,因此凌旭强压住满心的不悦,在房中等待。
可是,当他等的人现身之后,让他原有的不悦……更火上加油。
最先进来的是一名丽人,脚步轻盈,显然有武功底子,虽然穿著男人的黄长衫外褂,披着帅气玄色大氅,却仍难掩其丽色。
丽人将怀中抱着的层层包裹物放在桌上。一拆开来,是个小瓷罐。气质清冷的丽人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凌旭。
“这是什么?”凌旭皱起了眉。
“腊八粥啊。”低沉却含笑的男性嗓音在身后响起。
“腊八……”凌旭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态度?”刚进门的男子懒洋洋的说:“这可是顺禾宫选材经月、熬煮了一天,方送进皇宫里的好东西,特别装罐封寄,千里迢迢给你送来,你居然毫不感谢?”
“没有千里,两百里而已。”旁侧的丽人提醒。
男子闻言一笑。他也披着防风大氅,用暗金线绣着灿烂的图案,质料高文件、做工细致,却看他月兑下后随手丢在一旁,毫不在意。
黝黑的英俊脸庞,轮廓彷佛刀刻似的深,一双鹰目炯炯,但最特别的,却是他一身惊人的贵气,无须多言,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
“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密令。”凌旭面对这样的贵人,却一点也不胆怯,他不耐烦地说:“如果只是这个,随便派个人送就成了,干嘛弄得神秘兮兮的!”
一身黑衣的男子大剌剌坐下,撇着嘴角,带点嘲意说:“你不先尝尝吗?这可只有皇亲国戚或封疆大臣吃得到,一路用暖裘包着,让我们凤护卫小心翼翼捧到你面前的。连我都还来不及享这口福。”
“你要吃,多的是人伺候你。”凤护卫睐他一眼。
“我……带回府里再吃。”凌旭眼神闪了闪,回避两人审视的目光,有点尴尬的咳了咳。“哎,到底有没有消息?”
“当然不会让你失望。”黑衣男子取出怀中的文卷,递给凌旭。“拿去吧,不用太感谢我。”
凌旭接过,立刻低头读了起来,把两人撇在一旁。
“看样子……没事儿了,连寒喧都不跟我寒喧,真是好热情的招待啊。”黑衣男子懒洋洋笑着。“不过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今晚大概得在这住下。”
飒爽的凤护卫撇开头,淡淡的说:“要住你自己住,谁跟你『我们』。”
“难道妳想连夜赶回去?要是传出去,好让人说我虐待自己的人?”
“两位想打情骂俏,麻烦回亲王府去,别在这里惹人笑话。”凌旭虽然看着手上文卷,耳朵可也没闲着,嘴巴更忙,忙着调侃。
“亲王府?你眼里何时有过亲王府、有过我这个王爷?又何曾尊敬过我这个堂兄?”黑衣男子凉凉地问,语气里却有几分不满。
“是要我换朝服行君臣大礼迎接吗?也行,您老明天到府衙,我作戏作全套。”凌旭抬起头,毫不畏惧。
“罢!还是这样的口吻,分明不把人放在眼里。”黑衣男子俊容罩上淡淡的不悦,拂袖而起。“一年到头不肯进京也就算了,连书信都不捎一封,真有事了才找上门,这还像一家人吗?”
“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不需要听这些。”凌旭悍然制止黑衣男子的话。“你帮我调查的事情,我很感激。行了吧?”
“你可知道,要调查这件事,有多么困难……”
“不过,这个薛承先,正如之前推测的,确实是前朝钦天监魏澜的儿子。抄家之后,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凤护卫适时插嘴,试图把话题引开,不让堂兄弟俩继续针锋相对。
“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要查薛承先的?”果然奏效,黑衣男子立刻追问。
“钦天监所学不外传,子孙后代也不得改行,所以薛师爷会如此精通那些玄妙之事,其来必有自,这是一个线索。”凌旭缓缓又说:“然后,他一个文人书生,却屡次上景郕山观察探勘,实在有些诡异,这是第二个线索。”
黑衣男子点头。“依我看,他应该是针对景郕山的风水而来的。”
“放心,我一直顾得好好的,他还没有机会破坏什么。”凌旭的回答带着些许讥讽。
黑衣男子眼眸里开始弥漫怒气,极其威严地冷冷看着凌旭,后者也毫不胆怯地与他对望。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黑衣男子道。
“为你担心的人倒是很多,恂王爷。”凌旭冷笑道:“当朝有谁不知道,五马拖车穴这贵不可言的风水,有利于先祖由成天府而出的一支皇族,目前就是你恂王爷肩挑这一脉,要说谁最在意这处,就是你了吧。”
被称作恂王爷的黑衣男子浓眉一挑。“而你本也出身皇族,现今又出掌成天府,难道没有私心?破坏风水可让我遭遇不测,相对于你们那一支,当然更加高枕无忧了。难道你不想吗?”
“我要是有这种私心的话,你早死过一百遍了。”凌旭嗤之以鼻。“从小苞你一起长大,多少次比武对打,过程中,我只要一刀下去就可以取你性命,何必等到今日?”
“王爷的拳脚功夫的确有待加强。”凤护卫耸耸肩。
被这样调侃,恂王爷突然笑了。
“一别经年,你的个性还是一样糟。”
“而你的口才跟武功好象也还是一样,没进步多少。”
原本的针锋相对突然化解,变成谈笑斗嘴。
这样的转变令在一旁的凤护卫也忍不住摇头。
这两位堂兄弟从来就是这样,嘴上谁也不让谁,私底下却是维护对方不遗余力。
“关于魏澜的资料,能找到的,就是这些了。”恂王爷说:“我只能劝告你一句,不需要为了我而涉险,此地风水一说,我并不相信,也不在意。”
“你要我帮你,我还不一定肯呢。”凌旭哼了一声。“不打扰了,我先行告退。两位要在这留宿,请便,我当没看见。”
凤护卫一听,转头便走。“我去外面巡一圈,找地方睡。王爷请休息吧。”
恂王爷又懒洋洋地笑。“你自己赶着回去不说,还这样取笑我的人,简直放肆。”
“谁说我赶着回去?”
“哦?你不是要把腊八粥带回去,给爱吃甜的姑娘趁热品尝吗?”
看着堂弟把文卷谨慎收入怀中,还不忘抱起桌上的小瓷罐,恂王爷忍不住调侃:“我倒想看看,哪家的姑娘能让你这样牵肠挂肚的。想必美如天仙、温柔婉约吧?否则哪能入你这眼高于顶的十一爷的眼?”
“你怎么知道是给姑娘吃的?”凌旭没好气。“还有,不要叫我十一爷!”
“难道是给齐时吃的?”恂王爷不理他,径自取笑着。
此时便听见齐时在外面与凤护卫低声交谈几句,然后,探头探脑地推门进来。“大人,要走了吗?”
“走了!苞这些人讲太多话,我会生病!”凌旭转身就走,俊脸上满是不耐。
恂王爷在后面摇头苦笑。“怎么都当上一府之长了,还是这个臭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