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怀中还有个被震昏过去的姑娘,更是令他动弹不得。
月上柳梢头之后,一路行到中天。
夜已经深了,偏偏府里的重要人物们好象都还不打算就寝的样子。
薛师爷房里的灯火始终不灭;而知府大人呢,也没有回房,整晚都待在书房里。
尽责的护卫齐时,当然不可能自顾自地倒头去睡。他跟着守夜的护卫弟兄巡视着府衙,第三次巡过大人书房门口时,终于发话了。
“大人,亥时都快过了,您该休息了吧?”
齐时敲了敲门,正要推门进去,却被喝退。
“别进来!”威严的嗓音警告着。“我还在批公文。”
奇怪了,批公文有什么不能看的?齐时顿时一头雾水。
不过主子既然这样严厉制止,他当然不可能抗命。呃,是不可能“明着”抗命啦。
他伸出手指,使出自古以来所有下人都会的贱招--
戳破窗纸,偷看!
身为知府大人的护卫,他怎可以不随时注意大人的安全呢?万一此刻有歹徒在书房里,拿着刀抵着、胁迫大人下令叫他走开的话,那可怎么办!
当他透过戳破的小洞往书房里窥视时,可一点也不觉得不妥。
结果,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歹徒。
潇洒的知府大人正抱着双臂,英眉紧锁,略带苦恼地望着窗下的长椅。
从齐时的角度没办法看得真切,不过还是可以看见长椅上有个雪白的身躯蜷缩着。
而从那长长的乌亮秀发和窈窕的身形判断--
那……是、是个姑娘!
大人书房里有个姑娘!
齐时大吃一惊,倒退两步,险些惊呼出声!
好象撞破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齐时吓得目瞪口呆,好半晌都没办法回神,只能楞楞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齐护卫,有什么事吗?”巡夜的弟兄擎着火把走过来,关心地问。
“没、没事,什么事儿都没有!”齐时急忙说:“大人还在忙,我们别吵他!”
听到齐时的话声与脚步声远去之后,凌旭苦笑,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继续锁在长椅上那个白衣姑娘身上。
随风被薛师爷甩出来之后便这个样子了。紧闭着眼,长睫在雪白的脸蛋上投下扇形阴影,淡红的小嘴抿着,柳眉舒开,正作着好梦似的。
问题是,他叫不醒她。
从抱她回书房到现在,这位姑娘呢,就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没她事的模样。呼息轻缓均匀,但到底是昏迷还是沉睡,凌旭也没把握。
怎么这么不耐打啊?妖魔鬼怪不都具有神力护身吗?
他站在长椅前,困扰地注视着一半还埋在肘弯里,如花般娇女敕的脸蛋。
良久,他终于懊恼地吐出一口长气。
看来他是逃不过了,这烫手的山芋……
棒天,公堂上幸好只有些简单的讼案,只需调解劝诫几句便成,因此还没到午时,就已全部处理完毕了。
薛师爷并没有出现,是由另一位师爷负责辅助凌旭。待午膳过后,凌旭随口问了府内管事:“薛师爷呢?”
“他说身子不适,在休息呢。”管事回道:“大人,最近天气反常,一下热一下冷,一下刮风一下大雨的,容易生病,请大人也要小心。”
“知道了。”凌旭皱起眉,瘦削的俊脸上露出深思的神情。
薛承先……该不会走火入魔了吧?他到底在做什么?又哪来的蛮力把人打伤、打晕?
凌旭一面踅回自己书房,一面拧眉沉思。
许是想得太入神,连齐时一路跟在他身后,从前厅一直跟到后院,他都没发觉。等到他一脚踏入书房,齐时才忍不住出声:“大人。”
凌旭猛一回头,看到一脸担忧的忠仆,忍不住恶声说:“你偷偷跟着我干什么?!”
齐时满月复委屈又无人可诉说,只能哀怨地望着凌旭。“大人,我跟着您好一会儿了,您都没发现。要我是刺客的话,您早就死了。”
“死什么死!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凌旭拉开嗓门骂。“有什么贵干?”
“那个……”
“没事就别来吵我,我要看……”
“看公文吗?大人,近日没什么讼案,又还没到岁收的时候,您忙什么呢?”齐时伸长脖子望望书房里,探头探脑。“还是……有什么别的事儿?”
看着直肚直肠的属下一脸遮掩不住的好奇,一副想进书房的样子,凌旭心头马上起疑。
“你看什么?!”严厉的嗓音沉冷怒问。“我不是交代过,今天谁都不准进我书房吗?你想干什么?!”
“大人,您要体谅我们做护卫的,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齐时振振有词:“您这千金之躯,万一要是发生什么事儿,我齐时即使有十个头也不够砍哪。”
凌旭冷哼一声。就算恼怒,也无处发作。
“你好大的狗胆!是不是你早上偷进了书房?不怕我先砍你的头吗?”
“您不会的。不过,大人,房里的那位……到底是谁呀?”
丙然还是被偷看到了!这个不要命的、该砍头的齐时!
齐时不顾大人的脸色有多阴郁,硬是卡在书房门口,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昨夜的姑娘果然还在!依然睡在长椅上,身上盖着一件大氅。大人还拿了枕头来,让姑娘睡得舒舒服服的。
齐时顿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他瞪大眼睛,盯着姑娘不放。
“干什么一脸蠢相!”眼看遮掩不了,凌旭气恼地一甩袖,走进书房。“把门关上!我可不想吓到别人!”
“这这这……”还在震惊中的齐时连讲话都打结了。“这怎么……”
“薛承先昨晚不知在作什么法,这姑娘误闯进去,就被打出来了,一直昏迷到现在。”凌旭坐回桌前,不太愉悦地说道:“你就非得这样盯着她看吗?”
齐时听了,差点没厥过去!
“大人,您的意思是,这姑娘昨晚闯进我们府里,没人拦,也没人发现,还直闯进薛师爷的房间?”
凌旭哼了一声。“你要这么说也是可以。”
这话换来齐时的惨叫:“完了!我保护大人不力,居然让一个姑娘家自由来去!小的该死!小的有几条命都不够赔啊!我的……”
“够了,给我闭嘴!”凌旭受不了地骂起来。“你能不能安静点?一点小事就这样大呼小叫的!”
“这哪里是小事!这是大事,会让我被砍头的大事!”
“我说你……”
主仆俩吵得正凶,蜷在长椅上的姑娘似乎被扰得烦了,黛眉微皱,抱怨似的嘤咛了一声。
两个男人立刻噤声,屏气凝神,牢牢盯住,戒慎地等她醒来。
结果,姑娘她只是翻了个身,抱紧怀中的大氅,继续睡她的。
“没醒?”齐时浓眉一耸,讶异道:“我们这样大声说话她竟然没醒?!”
凌旭摇头。“从昨夜就是这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此话一出,齐时猛地回头,活像被雷劈到似的,瞪着凌旭那张既苦恼又不耐的俊脸。
“干什么?你这什么表情!”
“大人,你……”齐时又结巴了:“你不是这样……看了姑娘一整夜吧?”
凌旭撇开脸,只觉得一阵尴尬与恼怒涌上来。
随风睡了一天一夜。
薛承先也在自己房里待了一天一夜。
除了必须离开去处理公事之外,凌旭寸步不离地守在书房里。虽然照常读书写字,不过,却是时不时就望望那个沉沉入睡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