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就是到现在还没回家。你有没有李宗睿的联络方式?我想问问他,孟声有没有跟他联络?”何岱岚强自镇静,握着手机的手却依然微微发抖。她站在自己家楼下,让助理先回去了,才打电话找项名海。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求援。
而且这样的事情,愈少人知道愈好。她只能想到项名海。
“李宗睿住宿舍,我打去问问看教官好了。”项名海两道浓眉也锁了起来,他用肩膀夹着电话,开始更衣:“妳现在人在哪里?”
听着何岱岚的回答,削瘦却精壮的上身随即套上干净整洁的衬衫,他也换了长裤,穿鞋、找车钥匙。到他走出门口时,才对何岱岚说:“妳在那里等我,我十五分钟就到。”
“你要来?为什么?”
被她惊诧地一问,项名海也突然愣住。
对呀,他去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不就是把学生找到吗?
为什么一听到她急得好象快掉泪的嗓音,就毫不考虑地换衣服、出门,准备要去……
他要去干什么?一向行动深思熟虑,从来不冲动的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反正妳等我一下就对了。”带着自己也不清楚的复杂心境,和心事被窥见的微微尴尬,他简单交代,随即挂了电话,改打宿舍。
宿舍负责值夜的教官一听见是他,立刻哇哇叫了起来:“项主任!我正要打电话给你,李宗睿啦!李宗睿晚上跑出去了!他晚点名的时候还在,现在不见了!”
“你确定?”项名海一面开车,一面问。
“确定。李宗睿因为之前表现太糟糕,老是点名不到,所以我们规定他晚上就寝前,都要来教官室报到签个名。可是今天,他没有来,问他室友,结果说他晚点名之后就出去了!”教官很震惊:“我们刚刚查过所有房间,确定他不在宿舍里。项主任,我们要不要通知他的家长?”
如果之前没有接到何岱岚的电话,项名海可能会这么做。不过现在,他百分之九十可以确定,李宗睿绝对不是回家去了。
他一定跟何孟声在一起。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你先去休息吧!”项名海沉稳俐落地掌握住状况:“我会找到他。”
虽然还是很焦急,不过既然训导主任都这么笃定地出面负责了,他一个教官还能说什么呢?叹了一口气,教官说:“好吧,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再告诉我。”
接近午夜的天空,有着浓暗暧昧的天色。云层厚厚,映着城市似乎永远不夜的光害,彷佛永远不会晴朗。
路上车子已经减少,他一路顺畅地开到何岱岚家附近,只花了十二分钟。
一个娇小身影,在已经关灯的大厅焦急地走来走去。车子一开到门口,她就奔了出来。
她大概刚刚上楼洗过脸,脸畔的短发还湿湿的。干干净净的脸蛋上,满满的焦虑神色,平常总是含笑的大眼睛,此刻都是慌张与绝望。
她一冲出来,就忘形地抓住罢下车的项名海。她仰脸,急急地问:“你打过电话到宿舍了吗?怎么样?怎么样?”
“别这么急,慢慢来,冷静一点。”他轻斥。右掌握住那紧紧攀着他左臂、紧到指甲都刺进他肘间肌肉的小手,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
本来只是要让她放开自己的,却是心念一动,他握紧了那只温软的手。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一迭声问,急得快要跺脚:“你到底有没有打?结果呢?李宗睿在不在?孟声有没有跟他联络?他会不会知道……”
“喂,喂。”项名海看她这个大失常度的模样,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关心则乱”。平常很有大将风范的她,此刻只是个着急的家人。
“你说话啊!”
“我打了,李宗睿也不在宿舍。我想他们两个现在应该是在一起的。”项名海轻易便制服对他慢条斯理的回答极不满意、急得像要咬他一口的小姐:“妳先别急,冷静一点!深呼吸!”
在他沉稳笃定的命令下,何岱岚依言深深呼吸了几口;温暖的大掌紧紧握着自己,也让她感受到一股安定的力量,源源传了过来。
“好,我冷静了。”何岱岚在极短的时间内,压抑住焚烧似的焦虑,仰视在夜色中,宛如雕像般英俊的轮廓:“我真的冷静了。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们学校定时有驻警巡逻,他们应该不会待在校园里。”项名海推论着:“平常他们活动的范围,不是学校,就是家里。照妳所说,何孟声是出门遛狗发生事情的,身上应该没有带很多钱,连兽医那边的帐都还得让妳去结,所以他应该是让李宗睿下山去跟他碰面。”
“可是你们学校那边,交通又不方便,李宗睿也没车,要怎么下山来?”何岱岚急急插嘴。
项名海看她一眼,眼神中示意她别急。
“朋友。”他笃定地说。外表和语气看似平静,其实脑筋已经从他接到电话开始就运转不停,到现在,可以胸有成竹地做出大胆假设:“一定是靠朋友。我想,只要找李宗睿的室友来问,应该可以问出一点头绪。”
“那你刚刚打电话去宿舍的时候,干嘛不顺便找他室友来问!”何岱岚又急了起来,她忍不住埋怨。
项名海听了,浓眉一锁。
“我……不过十分钟前才打过宿舍,现在再打,也不算太迟吧!”他不太自然地回答,放开紧握着的那双小手,清清喉咙。“何况,我也是想了一下,刚刚才得到这个结论。”
“我以为你像计算机一样,资料放进去,答案马上就出来了。”
听着她若有嗔意的抱怨,项名海简直想苦笑。
他刚刚一路上心心念念着要先看到她,再做打算。现在想起来,还真荒谬。
“那你现在打啊!”何岱岚没有太注意他的沉默,只是连声催促:“快点打嘛,赶快问问那个室友,看他知不知道!”
“好,好,我现在就打。”项名海温声安抚。
那个在教官面前什么都不愿多说的室友,在接到冷面训导主任亲自出马打的电话之际,终于认清事实,那就是--事情真的闹大了。
“我……我借了他一点钱。他说明天就还我。”那个平日也爱笑爱闹的高中大男孩顿时变得小老鼠一样,嗫嗫嚅嚅:“他说……何孟声出了一点事。可是……可是他平常都……不喜欢人家问他那个……关于何孟声的事情,所以我不……我没有多问他啦。后来他就出去了,叫我不可以跟教官讲。”
“他有没有联络其它同学?”项名海追问。他瞥了一眼路灯下,那张仰视着他满怀希望的小脸。“周以谦,你知道什么,都老实讲出来。现在两个同学都不知去向,家长很担心,我们希望尽快找到他们。你必须帮忙。”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他就、就这样跑出去了,还是我帮他爬……爬那个宿舍的墙的。”那位室友紧张得结巴:“我、我只是帮他的忙,我没有这样晚上翻墙出去过!真的!”
眼看线索又要断掉,身旁人儿那期盼的眼光,像是在他肩上压住沉沉的重量,项名海松了松领子,决定再接再厉:“你再仔细想想,他可能会到哪儿去?平常跟谁有联络?如果半夜要下山的话,他会怎么做?你想到什么都说给我听。”
“其实……”嗫嚅的小老鼠心虚地回答:“我们……那个……宿舍后面,有、有人有停摩托车在那边,有的时候……要偷偷溜出去,会骑那个下山。所以我想,他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