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空来?妳家老爷在忙?”田可慈不客气地倒了一杯自己煮的水果茶,忙了一整天,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刘萱微笑点头。“他南下开会,我今天也不用去医院,所以带小晴出来走走。也很久没看到妳了。最近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田可慈剥了几颗毛豆吃,古典而清秀的脸蛋上,都是满不在乎的神色。
“真的吗?”刘萱托腮看着老同学。
她们国中三年乃至高中一年级都同班,后来一文一理,两人分道扬镳,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交情,直到现在,虽然不常见面,还是最熟稔的闺中密友。对彼此了若指掌。
就像眼前,刘萱也能看得出来,那张柳眉凤眼的雪白瓜子脸上,神情虽然一如往常的潇洒不羁,不过……似乎有点心事。
这种默契很微妙,刘萱也没办法解释。不过她就是感觉得到。
被那双美丽水眸若有深意地望着,田可慈没好气:“干嘛这样看我?我说老样子,就是老样子。”
“哦。”刘萱抿着樱唇微笑。“好吧,妳说这样就这样喽。”
“真的没什么事啦。”田可慈纤纤素手习惯性地收拾着桌上的毛豆壳,拢在一起,又拨开,玩弄了半天,终于才抬头,轻描淡写的对着依然托腮、一副好整以暇在等她开口的刘萱说:“也不过就是前一个礼拜,跟……张媛婷她们出去喝了一次咖啡而已。”
当然不只这么简单,不然田可慈何必提起。冰雪聪明的刘萱也很清楚,索性单刀直入:“哦?那……也看到了苏佩佳?她最近怎么样?”
大学也是同校,虽然不同校区,两人对彼此的生活、同学依然有相当程度的参与和认识。刘萱对这位可怕的苏佩佳同学略有耳闻。放眼这世上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田可慈露出忌惮表情的人并不多,这位苏小姐可不是普通人物。
田可慈有点悻悻然地看她一眼。“妳这么关心她,干嘛不自己去问问?我可以引荐妳跟她认识。”
“这倒不用。”刘萱轻笑:“妳不是跟她很久没联络了吗?”
“我从来没跟她联络过。”田可慈俏俏的下巴一扬,满脸的不以为然。
“那……她又怎么刺激妳了?不然,妳为什么好象有点烦躁的样子?”刘萱索性直说了,拐弯抹角套话不是她们之间熟悉的互动方式。
田可慈被这样的问话弄得有些恼羞成怒,她忿忿的张嘴要反驳什么,却在老友那温柔慧黠的笑意中泄气。
“还不就是那样。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然后从头挑剔我到脚。”田可慈闷闷地说。“我也知道这很可笑。不过,每次看到她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就觉得……”
“觉得怎么样?”刘萱接了下去:“就觉得自己很没用?觉得有点自卑?可慈,妳为什么还会被这种人影响?妳什么也不输她呀。”
“是吗?”田可慈还是拨弄着面前的毛豆壳,有点无精打采。
“可慈,妳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影响的人。怎么回事?”刘萱认真地盯着田可慈,轻声问。
“我……”一向爽快的田可慈,居然罕见地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
田可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毅然抬头。
“我……听说……”口齿伶俐的她,此刻有点困难的缓慢吐出几个字:“学长回来了。”
刘萱惊讶地望着有些苦恼的田可慈。
“可慈,妳……”
还来不及多说,金爽茶艺馆的另一位灵魂人物出现了。英气勃勃、一身运动装的高级工读生黎桦,一手拎着抹布、一手插腰,冷着脸过来抓人:“客人这么多,妳真的要继续坐在这聊天吗?”
“我就来了。”话题中断,田可慈很快看了刘萱一眼,没有继续。她起身,把毛豆壳收干净,和黎桦一起进厨房去了。
“小阿姨,我赢了牛叔叔两盘哦。”小晴过来撒娇,钻在刘萱怀里炫耀着。
“哦?小晴这么厉害?”刘萱轻笑,抬头,望见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随后走近。
“『学长』?”在旁边跟小晴玩,却很明显地把注意力都放在这边的牛世平,俊朗的脸上虽然有着亲切的微笑,但炯炯眼眸中却透出锐利而认真的光芒。低头沉声问:“是谁?”
学长是谁?
深入一点探讨,“学长”是什么意思?范围有多广?
台湾的学校真是麻烦,只要比自己高年级的男生,都通称为学长。就这样两个字,没名没姓的,谁知道在讲谁?
问那个当事人嘛,又是恶声恶气的,伴随白眼一双,咬牙切齿警告他,如果敢再“顺便”听到她与刘医师聊天的内容,绝对会给他好看。
虽然他早就习惯平常张牙舞爪的田可慈,对她的恐吓也不以为意,该听的时候还是会丝毫不顾形象的听到底。不过这次……
牛世平很敏锐地发现,田可慈是说真的。她眼中燃烧的怒火,不是开玩笑的。
认识这么久了,如果连她的情绪还模不清楚,也枉费他身为堂堂弘华集团第三事业部的副总,手下直接间接领导数百人,运筹帷幄,优游自得。
好吧,扯太远了。这跟他是谁、领导多少人根本没有关系。
反正这些,田可慈从来也不放在眼里。
“你在发什么呆?”不太客气的质问从手机里传出来。
这种声调与口气,要说把人放在眼里,也真是太勉强了。牛世平苦笑。
“没有,我只是在开车,有时也得注意一下路况。”他轻松回答。
“开车就开车,讲什么电话。”田可慈说着,一副真的想马上挂电话的样子:“好,那你专心开车吧,我要去忙了。”
“别这样嘛,一个人开车很无聊,我还要一个小时才回到台北。”牛世平哄着她:“等一下再去整理帐簿啦,帐簿又不会跑。”
“可是你的车子会跑,还是你在开!”通常牛世平有司机代劳,在车程中跟她胡扯两句这倒没关系。不过今天他自己开车,还要一边讲话,就让田可慈皱眉。“你又没有什么重要事情,为什么还要这样一手开车一手拿手机,这么惊险干什么?有话不能明天再讲吗?”
“我用免持听筒。”牛世平微笑,完全不肯就重点回答。“我可以认为妳是在关心我吗?”
换来一阵冷笑。“哼哼,很幽默。”
“好吧,妳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挂电话。”牛世平稳健的大手握紧方向盘。
夜色中,他英俊开朗的脸庞,有着几分罕见的认真严肃,只是,没有人看见。
“什么问题?”
田可慈不是装傻,她是真的忘记了。每次跟他讲话都东拉西扯的,谁记得他到底问了什么问题。她一手翻阅记帐的本子,一手握着已经开始微微发热的手机,柳眉微蹙,不是很专心地反问。
“我问妳,学长是谁嘛。”牛世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轻松。
田可慈的双眉拧得更紧,雪白的瓜子脸上有着困窘苦恼的神色。
“我已经说过,不关你的事!”她还是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讲了你又不认识,何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反正我不认识,跟我说说有什么关系。”牛世平才不会轻易放弃。
愈是闪避,就愈有问题!
愈有问题,他就愈要问清楚!
实在受不了他磨人的功夫,田可慈啪的一下合起帐簿,懊恼地回答:“就是学长嘛!大学时代认识的,他当完兵出国留学,前一阵子回来台湾了。就这样,你高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