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下午父亲和连其远等人要开会,开完会连其远一定会客气地邀请廖董吃饭,所以她握准时间,在饭店现身,说要等父亲一起晚餐,果然就遇到了连夫人,也毫无意外地被邀请上来。
连她一个相识多年的女伴,都要这样大费周章才进得来,面前这好像一捏就会死的小女生,又怎么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廖佩青深呼吸一口,压抑自己胸口缓缓上升的怒火。
“他大概忘记跟你有约了吧,今晚这场合……”廖佩青故意环顾一圈宾客人数不多、但交谈甚欢,气氛融洽的室内,然后转回来,很亲切地像教导小妹妹一样,温柔说着:”你看,是家人聚一聚的饭局,你在这里,可能不太适合喔。其远真是的,老不记得这种小事,随口邀了人,转头就忘,还要我提醒他……”其实到后来,妙妙已经恍惚得听不清楚面前盛装美女在讲什么了。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这些人再好看、再光鲜,都不关她的事。她不属於这里。
连其远不在,她便像是失去依靠,没有温暖的眼神与嗓音抚慰她,没有那修长潇洒的身影可以追随,她便无法在这所谓的上流社会场合里自在行走。她需要他。
可是,在自己面前那么温柔多情的他,转过身,真的就像廖佩青说的,如此薄幸健忘吗?
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心底深处,却不断勾动过往不愉快的回忆。
那时的他,也是突然消失,没有只字片语留下……
小睑慢慢褪成雪白,妙妙低头,深呼吸一口,开始往门口移动。
“哎呀,你要走了吗?”廖佩青其实暗喜,表面还是讶异地挽留:”先吃点东西嘛,再等一下,我爸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其远……”“没关系,我先走好了。”妙妙仰起小脸,一个苦涩的微笑浮在唇际,对廖佩青道谢:”谢谢你招呼我,麻烦跟连大哥说”声,我来过了。”她转身离开,留下真正诧异的廖佩青。
本来以为应该说得她泪眼汪汪、小可怜一般的退场,可是这小女孩居然……还能露出微笑和她道别。看来,她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柔弱内向。
那抹女敕黄身影从门边消失,与迟到的牛世平擦身而过。牛世平认出来了,追上去要叫她:”妙妙,这不是妙妙吗?你要上哪去?吃饭了呀!”妙妙只是很快看了牛世平一眼,小鹿般清澄的水眸里有着淡淡哀伤,牛世平一楞,还来不及多说,她就翩然离开了。
“怎么回事?”牛世平喃喃自语。他一转身,看见倚在门边的廖佩青,倒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咦?廖小姐?你也在这里?”“这值得你这么惊讶吗?”廖佩青半开玩笑地说,眼睛里却一点都没有笑意。
不对,事情要坏。牛世平有这样的直觉,却说不上来为什么。
待连其远好不容易从冗长的会议,以及会议后廖童热情的闲聊中月兑身时,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
一向气定神闲的他难得这样心急,连邀廖董一道吃饭都来不及,他来到饭店二楼,急步走进笑语喧哗的宴客厅时,马上环视一圈,却没有发现那个娇弱的身影。
奇怪,人呢?
“其远!”招呼他的女声不是妙妙,而是廖佩青。她热情地对他招招手。
连其远有些困惑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正自在地陪着自己父母在吃饭,旁边亲友都用一种赞许而欣慰的眼神看着他。他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来来来!先来看有什么好菜。”半途杀出一个牛世平,硬把表哥拉过去,到银器闪烁耀眼光芒的长桌前,他低声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妙妙早就走了!”“她走了?”连其远沉着声音问,脸色开始凝重。
“还有,廖佩青小姐为什么会出现?”牛世平装作在拿菜的样子,还跟大厨点头,却一直压低声音,跟连其远交谈:”我看妙妙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对,可能是廖佩青讲了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能怎么办?他想马上掉头离开,去找到那个甜美娇女敕的身影,带回来……
可是,那么多事情要处理。之前开会月兑不了身,而此刻,父母亲友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怎么可能说走就走?父亲已经抬头对他望了过来,眼神催促着他过去,该跟这些一年聚一次的姨舅叔伯们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长长叹口气。他只能按捺住如焚的心,整理一下情绪,换上温文儒雅的浅笑,去履行他该履行的,宿命的义务。
至於妙妙……晚一点就过去她住处找她吧。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看到她。
第八章
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到饱……
这个年过得忙乱,连其远的公事私事都多如繁星。招呼亲友之外,还要评估过年之后要发表的通讯投资计画、金融中心要问世、过去一年的各项大案子盈亏总整理、集团展望……
而不管多晚,他都会在夜深人静之际,绕过去妙妙的住处看看。
电话手机没人接,她的住处始终没有开灯。从年前那个家族聚餐的夜晚之后,她消失了。
不是不知道她会回山上陪老爹过年,可是动用情报网,从陈嫂那边问来的山上电话,也依然打不通。他又是惊人的忙碌,根本抽不出时间自己去一趟。
等到初五开工之后,早餐的约会时间,佳人依然芳踪杳然,打去她公司问,则说是请假了,没有回来上班。
忍了几天,连其远再也忍不住了。
“你要去哪里?外面在下雨哪。”连家大宅里,越过宽广的客厅,夫人追在连其远身后问。母子两人已经来到宽阔的玄关处,眼看儿子一言不发的只是往外走,连夫人急得伸手拉住,”廖董他们马上就到,晚上这一顿约好请他们的,你……”“是你们约的,我没有答应。”连其远套上西装外套上面搜寻车钥匙,”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了。”“你在说什么?”连董事长从书房闻声出来,他略带灰白的神气鹰眉也皱了起来,”晚上要讨论敏华进军香港的计画,廖董主导这一次的投资,请他吃饭主要是谈这件事。你人不在,还有什么好谈?”香港二字唤起连其远的记忆,当年,他曾经被政策性地调离台湾。难道现在,历史要重来一次吗?
他在铺了大理石的玄关处停步,回头,望着父亲。
案子俩静静对视。张力开始累积。
“你们觉得我该做的,我都做了,还尽力做到最好。”良久的沉默之后,连其远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现在,请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连夫人还没弄清楚,秀眉紧蹙,拉着儿子的手臂直问:”你想做什么呀?这种时间到底你要上哪去?外面雨下得这么大,让阿德开车送你,快去快回嘛!什么事这么急,非现在去不可?”“妈,我已经迟了。”连其远轻轻月兑开母亲的拉扯,嘴角扯了扯。
“你是不想看到佩青,才打算避出去吗?”连太太不死心地追问。她最近颇受到一些压力,廖家一直明示暗示着要连其远该有点表示,但知儿莫若母,她也清楚感受到,儿子的心不在廖小姐身上,”公归公,私归私,你别公私不分,工作该谈的也是要谈……”“真正公私不分的,不是我。”连其远虽然在回答母亲的话,俊眸却定定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后者稳重睿智,让岁月累积出智慧的眼眸,闪过一丝怒意。”你……是为了那个女孩子?要去找她?你知不知道,就为了你这样的态度,我就不会同意!”年轻的浓眉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