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两人同时开口,都被对方吓了一跳。住嘴之后礼让半天,握着方向盘的唐盛蓝微笑坚持,聂铭宇才清清喉咙,怪怪地开口:“你……车开得不错。”
“谢谢。”唐盛蓝甜甜一笑,欣然接受。
那娇俏笑靥让聂铭宇又有点闪神,他皱起眉,决定谈点自己熟悉又拿手的公事:“晚上谈的,你有什么想法?四个不同的草案,评估期拉得这么长……”
唐盛蓝没有开口,只是直视前方黑暗中前车的车尾灯。
“我觉得如果可以重新考量明年上半年的银行动作……”聂铭宇沉稳说着,却在侧眼看到唐盛蓝的表情时,猛然住口。
她右手握着方向盘,另一边却是手肘搁在车窗边,支着香腮,两道秀眉好像很无奈地微微皱着,菱角般的唇抿着忍耐的笑意。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唐盛蓝转过来很快看他一眼,那双黑白分明大眼睛好像带着电流,让聂铭宇就是一窒。
“没什么不对,只是你已经开了一整天会,不累吗?”唐盛蓝依然是一手支着腮,有着罕见的娇慵,她确实是累了:“比起讲话,我宁愿你闭上眼休息,一路睡回台北也没关系,我会叫醒你。”
聂铭宇听到这里,嘴角忍不住贝起嘲讽的弧度:“就这么不想听我讲话?”
“哪里,聂副总可是有名的谈笑风生,连晚上那些小姐,都赞不绝口的。”唐盛蓝故意说:“只是一路谈公事回台北,我怕你还不累,我已经睡着了。”
聂铭宇有点尴尬。晚上的应酬是在高级俱乐部,旁边确实有知情识趣的小姐帮忙倒茶倒酒的。这在业界并不稀奇,只是唐盛蓝也在座,她虽然落落大方,却让聂铭宇莫名其妙有点介意。
不过也是这样的场合,才让唐盛蓝真正感觉到,会议室里旗鼓相当是一回事,到了外面应酬场合,比起安静矜持的她来,聂铭宇的飒爽大方、长袖善舞,硬生生地要比她段数不知高上多少。
所谓的“谈笑用兵”,就是这个意思了吧。像她就只能端杯饮料安静坐在一旁,看几位意气风发的男士,在莺声呖呖、醇酒美人中,大谈未来合作蓝图。而控制全场之际还能神色自若与小姐们谈笑的聂铭宇,更是让她大开眼界。
没想到在办公室里那样严肃沉冷的他,到了应酬场合,也能那样圆滑熟练,又不失霸气风度。
一场应酬下来,最累的反而好像是她。唐盛蓝忍不住苦笑。
“既然这样,那就不说了。”聂铭宇捕捉到她清丽脸蛋上的无奈,耸耸肩,潇洒地说。
“你可以讲笑话给我提神。别忘了,我还得一路开回台北呢。”唐盛蓝微笑。
“我宁愿开车。”
“有这么难吗?我看你聂副总,要逗那些小姐笑,可是易如反掌的事……”
“你又不是普通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聂铭宇月兑口而出:“要逗你笑,可没那么简单。”
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了一下。
“我有那么严肃吗?”有些失笑,有些怅然。在他的眼里,自己就这么无趣?是个一板一眼的男人婆?
她不知那抿嘴一笑,丽如春花,让聂铭宇又是一阵失神。
她……言笑晏晏的样子,要比他认识过的所有女性,都来得娇甜动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聂铭字有些狼狈。
怎么会这样月兑口而出?未免泄露太多自己对她的另眼看待。在他眼里,所有女人,不该都是差不多的吗?
他必须承认,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女人是较弱势的一方,他的挥洒自如全都出自于坚强的自信,和——朋友或同事都讲过好几次的,大男人主义。
唐盛蓝可不是一般女人,这可花了他聂铭宇好一段时间才不甘不愿地接受。如今要在她面前承认,更是不可思议!
银灰跑车在夜里的高速公路上平稳奔驰,车内虽然沉默,但两人的思潮都正汹涌,各自怀抱着被身旁人翻腾搅乱的思绪,默默地继续他们之间,无法目见但真切存在的,角力与张力——
☆☆☆
从台中开完会回来隔天,唐盛蓝立刻马不停蹄地和总经理联袂到香港去谈合作案。对门的办公室静悄悄的,每次经过门口,聂铭宇总感觉到一股古怪的情绪抓住自己,会有片刻闪神。
偏偏张茵这个不怕死的老臣子,有事没事就老爱在他面前讲起她。
“唐小姐传真回来说有缺几份资料,我去帮她印……”
“唐小姐要上品的修改版报告……”
“唐小姐说香港昨天下大雨……”
“唐小姐说他们还吃了鱼翅……”
“唐小姐……”
“够了!”清晨的办公室,聂铭宇端着还冒着烟的咖啡,站在落地长窗旁,回头冷冷睨着张茵:“你讲完没有?唐小姐东、唐小姐西的,你是她秘书还是我秘书?”
“主子,别这么小器嘛!”张茵陪笑:“我只是顺手帮点忙……”
“她自己没有秘书吗?要你这样两肋插刀?”聂铭宇回头继续望着窗外,天际压着铅色的云,好像快下雨了,是个阴沉的早晨。
“唐小姐没有秘书,大部份事情都是她自己来。”张茵过来他身边,把一堆待批的卷宗交给他:“副总,不是我说,唐小姐真的聪明能干,长得又美……”
“张茵。”聂铭宇听了就烦,他懒懒发问:“你到底存什么心,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讲这些?人家条件这么好,需要你这样不要命似的推销吗?”
张茵听了,眼睛一亮:“所以,主子,你也觉得唐小姐条件很好?”
聂铭宇莫名其妙被套了话去,有点懊恼,不过表面上不动声色:“我觉得她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不过……”
“你到底要不要去传真?这一叠都是,一个早上都在聊天,你就这么闲?”主子恼羞成怒了,虽然一张俊脸还是板得冷冰冰的,不过张茵感觉得到那心事被说中的不爽。她很乖巧地拎了文件就走。
张茵出去后,办公室陡然安静下来。聂铭宇把咖啡喝完,允许自己在一天的工作之前先失神几分钟。
同车回台北之后,聂铭宇老觉得自已鼻端萦绕着极淡的一丝香气,就像那天在车子里一样,隐隐约约的,让人想凑过去好好深呼吸一口。
平日清楚俐落、专心工作的她,私底下却那样娇慵而妩媚,散发着强烈的吸引力,而她自己却似乎浑然不觉。
那天回到台北已经过了午夜,一路上车子里只流泄着轻轻的音乐声,偶尔是几句简短的交谈,可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沉默间带着几分暧昧。
很想多说一点话,却又怕唐突佳人。
聂铭宇的口才第一次这么施展不开。
送到聂铭宇住处楼下,他几乎不想下车。尤其看到唐盛蓝雪白精致脸蛋略带倦意的娇容,都让他很想伸手过去帮她拂去几丝不听话的秀发,然后……
好吧,如果是寻常社交场合认识的女子,夜未央,成年男女互有隐约的好感时,“然后”能做的事情多得是。不过聂铭宇只是道过谢后潇洒地下车,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社区大门之后。
一个人开车回家,唐盛蓝在车子里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在旁边时,自己的紧张感,始终无法消褪。
她太在意这个强势中带着王者之风的男子,只能不断武装自己要以最专业的一面与他来往交手,硬生生压抑住纯粹的两性吸引力——
吸引力?没错,她从一开始就被他吸引。
那样男性的体格、面貌、眼神、举止……一样样都在她的芳心留下深刻印象。虽然一点都不亲切,虽然除了公事他绝对不会多说一句废话,虽然他对她好像完全视若无睹,唐盛蓝还是知道,自己被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