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ily秀眉蹙地更深,隔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还是觉得你暂时不要行动的好。虽然你说有万全的准备,可我还是很顾忌夏昱人警官。我总觉得,他看我们的目光带著探测,带著怀疑。”
“有吗?我倒以为,那个夏昱人最明显的特徵就是笑。他无时无刻都在笑,令人厌恶的笑。”
“不是他。”她不耐地申明:“是坐在他旁边那一男一女。夏昱人根本完全不动声色,对!他除了笑,没有多余的表情,可是看著他,我就是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长者伸手搔弄下颚,没有说话。
“你不要觉得我想太多。夏昱人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已经查到了什么,怀疑起我们了。难道你不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光不寻常?”
“夏昱人的确不是简单人物。”长者同意,微微狞笑,“不过他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会联想到我就是他千方百计想找的──安德森博士。”
自大又傲慢的贪婪鬼!Emily喃喃地骂。
“你倒非常有自信,但凡事还是小心些好,鸡蛋再密也有缝,做任何事前,最好给自己留下后路,预防万一。”
长者不耐烦了,火大地吼:“你就跟你母亲一个样!你们女人家,做事总是畏畏缩缩的,怎么成得了大事!”
Emily脸色愀然一变,拧著眉,不再言语。室内气氛一下凝重起来。隔了好一会儿,长者才自觉失言地低声道歉:
“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他起身,走到新买的笔记型电脑前,“你过来看。”
她皱著眉走过去,长者打开电脑,秀出那张他精心策画的图表。
“你看,只差一点点了,只要再入一笔帐,我就可以完成我长久以来的梦想,那也是你妈妈的梦想啊。只要再一笔就可以了。”
“妈妈的梦想?”Emily讽刺地笑,“为了这个梦想,她付出了一生,甚至付出了生命!”梦想?狗屁!
“我们就快成功了,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警察扣住谢香绮的遗产,我们已经成功了!”他急切地重申。
“我们可以等。死亡证明书迟早会下来,我们还是拿得到那笔钱。”
“我痛恨等待!”他火大地挥手,“既然谢香绮这条路行不通,我可以另外找人哪。”反正杀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缓下口气,说道:“我答应你,只要拿到钱,我们马上离开台湾,永远不再回来。”
“可是你要再杀人!”她寒心地说。
“又如何?”他不在乎地轻松摊开手,“你放心,警察绝找不到我身上来。”
Emily摇头,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杀人是天理难容的罪行,会被枪毙的!”
“哼。”长者不屑地耻笑道:“你知道什么?是那些愚蠢的女人自动来送死,她们一个个都蠢到极点,只要随便哄个几句,就上当受骗,根本死有余辜!”
“你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心心念念想的还是杀人!”她像被毒蝎子螯到般迅速弹跳起来,尖声地、一句比一句重地问:“杀人!杀人!杀人!你造的孽还不够吗?你双手染的血腥还不够吗?到底你还想杀多少人你才甘心?你难道都不曾作恶梦,梦见那些无辜被你杀害的人回来找你索命?!”
“住口!住口!你现在是在指责我是不是?你怎么不想想我是为了谁?为了谁去杀人?!”长者咆哮道,面目狰狞,“我是为了你母亲的梦想,为了她临死前的心愿啊!”
“你是为了你自己!”Emily高声叫道,“不要拿我妈妈当藉口!她是为你而死的,她临死前的最后心愿,是希望你达成梦想、功成名就!”
“这就对了,所以我们要更努力啊。”
她眼眶含泪,哑声道:“可是她没有要你去杀人。”
“我已经向你解释过很多次,这一切都是为了梦想──”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杀人!”她跳起身,冲著他叫:“好哇!你尽避去杀好了,我等著看你被夏昱人抓住,等著看你被枪毙!”话说完,她哭著跑了。
“雪月!”长者叫著她的中文名,但她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夏昱人?可恶!”长者恨恨地说:“等著好了,总有一天,找他会教你尝尝恐惧和死亡的滋味!”
海风又开始呼呼吹起,夏昱人於是把小墨带回车里。
小墨把厚外套月兑下来,拿梳子梳理自己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一边悄悄观察夏昱人。
她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但阿昱显然还没有。他呆呆坐著,迷离的目光落在不知名的一点上。又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下巴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冒出短短的青胡,一副落拓失意的模样,完全不像她平日认识的那个风流倜傥的夏昱人。
看来这回的案子十分棘手,让阿昱伤透了恼筋。那个可恶的凶手,真该下十八层地狱!她恼怒地想,终於再也忍不住伸手替他梳理七横八竖像杂草似的发丝。
夏昱人一震,像是突然惊醒过来,意识到小墨的动作,抬头对她短暂一笑,喃喃道谢,接过梳子,自己梳理头发。
“阿昱,你不要太难过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很快找到证据,缉拿凶手到案。”她安慰地替他打气。
他微笑,笑容苦涩,“谢谢。真希望我有你的乐观。”
“阿昱!”小墨好心疼、好讨厌自己帮不上忙,“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夏昱人偏头看她。
“你好好想一想嘛,不然你说,你是基於什么理由,确定Emily、梅老和大师三人涉有重嫌?”
理由?“很多。美国传来的照片、虎仔的报告、大师的造型,还有彭老的说词。”
“你说的这些,我也都看过、听过。可是,我却不能因著这些例证去联想、去推理啊!”她急切地说:“可是你能!你的机智、你的反应,全都异於常人。阿昱,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侦破凶案,抓到凶手的!我相信你!”
夏昱人定定地望著她,久久不语,然后慢慢伸出手,小墨会意而惊喜地露出笑容,急忙将双手放进他的大掌里。
“谢谢,谢谢你!”夏昱人握紧她的手,声音沙哑,最后禁不住澎湃激昂的心情,将她抱个满怀。
“啊,阿昱!”
“别动,一下就好。”
“噢。”小墨申吟一声,胀红了脸,小手悄悄模索,环抱住他的腰身,让他将自己抱得更紧些。不论是为了什么理由,只要阿昱愿意亲近自己,她可以无怨无悔地敞开怀抱,包容他受伤、需要歇息的心。
她把头轻靠在他肩上,想道:这些短暂而甜蜜的亲匿,她会一点一滴仔细收藏,留待往后岁月里回忆缅怀。她希望能多些这样的亲密,让她在未来失去阿昱的日子不会太难受。
夏昱人松手放开了她,“谢谢你。”
她感到微微的失落,坐直身子,摇头不语。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是根据许多资料,判定大师三人涉案的可能。但是,这些全是间接证据。”
她眨眨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夏昱人在说什么。
“任我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更有力的证据,指证他们三人。”夏昱人用手抓扯头发,愈回想愈感到挫折,“要说聪明,凶手比我聪明百倍!”忍不住握拳敲打头颅。“可恨我这颗笨脑袋!”
“阿昱!阿昱!不要这样!”小墨慌忙地阻止他,“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