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醒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迎着风,深吸一口气。“好舒服。”
石咸跨下马背,把一件长披风披在她肩上。“北地苦寒,姑娘珍重玉体。”
“北地?”她呼吸着空气,只觉凉风剌鼻。“唔,这儿比石家堡冷,是塞外吗?”
“还不到。漠南牧场靠近阴山河套,由牧场最高处远眺黄河,视野辽阔,别具一番风味。”
“黄河?”她推算地理,问:“也看得见长城吗?”
“可以。”他微惊,想不到她竟这么了解中原地理。
“我可以去玩吗?”她兴奋地问。
他摇头。“长城乃边防重地,有大辽国屯兵驻守,局势紧张,闲人勿近。”
醒儿眨眨眼。“边防?”她喃道,侧头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懂了,时代不同嘛。你们的时代,长城是边防重镇,可在我们的时代,长城是观光景点。”
“观光景点?”石咸不解。
“嗯,你相信我,中国统一组成一片秋海棠形状,地形东到黄海、西至蒽巅、北达唐努乌梁海萨彦巅,南抵南海诸岛。”(注:醒儿所指是清初乾隆、雍正年间所属的领地。)
石咸静静站立,不太能够明白她的语意。他不但困惑,更觉黯然。她来自异世界,摊有许多他无法了解的知识。
看到他茫然不解的神情,醒儿悚然一惊。糟糕!她竟浅漏了历史。错置时代已经够严重了,现在居然……天啊,她会不会变成千古罪人?
“呃,石成,你忘了我刚刚的话吧。我胡说的……不是,我是说……唉!怎么说呢?”她苦脑地扯着头发,第一次体会祸从口出的滋味。
“别在意这件事。姑娘,其实在下也听不懂姑娘的话。”他轻笑地安慰她。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她松了一口气。“其实,说这些也没用,反正二十世纪的中国人,也没能统治这么一大片土地。”
石咸思忖:他当然知道这些地方,可又如何呢?国家兴亡,疆域预地,这些事早与他不相干。只是眼前的人儿……他望向穹苍,悠悠叹息。
“石咸……”醒儿还要说话,却被马蹄声打断。
一阵马蹄声哒哒而来,直走到他们两尺的距离外,马上骑士勒缰下马,向着石咸拱手道:“堡主,你要来怎么不通知属下?我好让人来迎接您。”
“义叔,不用这么客气。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客人,她姓龙——”他接着转向醒儿。“姑娘,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义叔。他从我父亲在世之时,就主持这座漠南牧场,至今有二十余年,算是我的长辈。”
“嗯。义叔,您身体健壮,精神好喔。”醒儿点头致意。
“呵呵!”义叔抚髯而笑。“姑娘谬赞了。”
石家堡来了重要女客,这事他早听说了,只是没料到来客竟是一位俏丽貌美、清雅大方的小泵娘。义叔思忖,不由猜疑起她和石咸的关系。
石咸面露微笑。龙儿果是大家闺秀,言谈自如,落落大方,他心想。
“好了,我们别站在外面,进屋去吧。”说道。
“啊,看我多失礼,都不懂待客之道。龙姑娘,请入内让我奉茶。”
醒儿在牧场待了三天,熟悉了牧场环境。这里除了主事的义叔外,还有两位管事,二十多名的牧童、工人,及一位还未见过面的大夫——莫柔。
这里养有牛、羊千只,骏马百匹。
一早,醒儿避开青青的视线,趁着石咸和义叔在书房谈事,一个人溜到马房。
“龙姑娘。”管理马匹的小伙子阿德,笑着向她打招呼。
“阿德。”醒儿眼睛四扫。哇,每匹马看来都很棒。
“龙姑娘,堡主怎么没有陪着你?”
“他啊,他和义叔在书房谈事,我就自己出来逛逛。”她笑着,话锋一转,说道:“对了,我刚路经工寮,听到工头说要找你喔。”嘻!前一句是真话,后一句是假话。她暗忖。
“工头找我?”阿德抓抓头。“龙姑娘,你知道他找我干嘛吗?”
“不知道。”
“唉!一定是又要开骂了。”阿德烦脑地抱怨:“龙姑娘,你就不知道,我们这个工头一张嘴比女人还会叨念,比娘们还像娘们。”
咦?这句话有诋毁女性之嫌喔。醒儿眉一皱。算了,她心情正好,别为小事抓狂。“你快去看看吧,去晚了又要被训,岂不冤枉?”
“说的是。龙姑娘,那我去一趟。”
“嗯。”醒儿含笑目送他走远,开心地一弹指。
“成功了,想不到骗人挺容易的。”她得意地转身走进马房。
“唔,每一匹看来都满好骑的耶,骑哪一匹好呢?”她正犹豫不决,不知该挑哪匹时,突然眼睛一亮。“哇噻!这两匹马好骏!”
醒儿冲到栅栏边,注视着一黑一白两匹骏马。这两匹马毛色光亮,且全无杂色,双目炯炯,顾盼之间威风凛凛;而且这两匹马的马蹄竟是用黄金打造,阳光下马蹄闪闪发亮。好马!醒儿赞叹着,突见黑马头一偏,亲密地靠向白马——她怔了一下,瞧上浮起笑容。哈!原来他们还是一对马情侣。
瞧着两马间亲昵的举止,她不禁怔怔出神。如果她和石咸分骑两马,在大草原上按辔徐行。凉风吹来,她和石咸……
醒儿急忙甩头。“神经!我在想什么嘛!我和石咸怎么有可能呢?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蓦然停顿。是啊,她和石咸是不同世界的人;一旦她回到二十世纪……她再也见不到石咸……
“唉!”她更用力地甩头。“想这些做什么?对,骑马。好吧,就骑白马。”
石咸离开议事厅,正想回客房找醒儿,走过工寮前却听得一阵争执声。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堡主。”阿德脸红脖子粗地喊:“你来得正好,帮我评评理。这工头太欺负人,明明是他说有事找我,现在又推说没有,分明戏耍我!”
“谁有空耍你!”工头气忿地叫:“堡主,是阿德不对。他不分青红皂白,气冲冲地跑来问找他干嘛,但我根本没有找他……”
“你有。”
“堡主,他无理取闹。”
“明明是你不满意我,处处和我作对。”
“住口!”石咸威严地喊:“阿德,我问你,是谁告拆你工头找你?”
“是龙姑娘。”
“醒儿?”石咸有不祥的预感。“她在什么地方?”
“我们刚刚在马房门口碰见,她跟我说……”
“快带我到你们见面的地方!”石咸不等他说完,急急插口。
阿德愕然。怎么一向温和的堡主,今天失态了?
“快啊!”
“喔,就在前面。”
“哎呀!真麻烦。”醒儿坐在马背上,一手控缰绳,一手拨弄裙摆。“怎么会这么长,我都踏不到马蹬了,古装真麻烦……啊!”
座下白马突然扬蹄向前冲,令她措手不及,差点被摔下马背。“先别跑啊!噢!”白马愈跑愈快,她忙乱地顾不得裙子,双腿奋力夹紧马肚,手拉缰绳想缓下马势,不料马跑得愈急。
“不对,夹马肚等于要马跑。”她突地松开腿,身体变得难以平衡,裙摆阻隔又勾不到马蹬,慌乱间她一把拘住马脖子。“停!快停下来,停啊!”
风呼呼在耳边吹,醒儿愈来愈怕,马脖子愈勒愈紧。白马长嘶一声,前蹄立起,醒儿离开马鞍,身体悬在马脖子上。她吓得大叫:“石咸,救我!”
“龙儿!”赶到现场的石咸失声惊呼。
“天啊,龙姑娘怎么骑在飞雪上?!”阿德怪道。
“石咸,啊!”一声惨叫,醒儿翻滚摔落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