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昀璟什么也没说,就乖乖地任凭孔莆控制。先是让她洗好了头发,再由她扶著他躺上了冲水台,最后回到了轮椅上。孔莆准备大刀阔斧些,把孙昀璟过长的头发全部都给剪掉。
佣人们听见楼上忙里忙外的声音,曾经来看过。她们嚷著洗头这种活让她们做就可以了,但手艺精巧的孔莆可不会让贤,她笑著请她们去休息,坚持要自己帮孙昀璟打理。
包何况,难得可以跟他这么地亲近,她-秒也不愿意让给别人!
拿著打薄刀,孔莆轻松的帮孙昀璟削著头发,他适合过耳-点点的长度,这样看起来会很像电影明星!虽然是道道地地的中国人,但他自小在美国长大,看起来就是那么与众不同:不管是气质还是味道,都非常的高雅。
虽然不像混血儿,但随便一瞧,也能令人确定他是ABC!
“小夜……”孙昀璟突然开了口。“你很不一样。”
暍!孔莆颤了一下手,不小心削下一大段头发。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说她很不一样?孔莆咽了口口水,想要佯装镇静地继续剪下去,却发现手一直在抖著。
“……”孔莆索性直了身子,边做了一个深呼吸。“为什么这样说呢?”
那个“呢”,她特地加重了鼻音、拖长了语调,那是叶夜装模作样的必学声调。
“我不知道你会刮胡子,更不知道你会剪头发!”孙昀璟惊讶地笑著。“我以为你什么都不会,结果想不到你会的东西还真多!太令我惊奇了。”
因为她根本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大小姐!这下真的麻烦了,她跟叶夜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接下来她只怕孙昀璟会更“惊奇”,她会做的事情实在比叶夜多出太多了。
“唔……你可不知道了吧?我会的多著呢!”孔莆使用超叶夜惯用的语气。“只是我平常太忙,根本没时间弄这个!最近我刚好很闲,没有琐事烦身,当然就可以大展身手罗!”
“哦?”孙昀璟语气里带著明显高度的怀疑。“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嗯……”孔莆慌张的应付著,但还是继续挑起一撮头发削下。“这没什么好提的啊!我们家佣人这么多,头发给美发师剪就好,无缘无故我提这个做什么?”
“喔……这样啊……”孙昀璟饶富兴味地继续追问。“那你还会什么?”
“……这个、这个就是秘密罗!”他怎么问那么多?孔莆的冷汗都流满全身了。“别动!等一下两边不同、长短不一,你就知道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袭来,孔莆总觉得她的答覆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不管孙昀璟是不是看得到,从一些小动作与蛛丝马迹中,他多少也能感觉出两者的不同,不是吗?尤其是看不见的人,其他的感官将会异常敏锐!
为了避免孙昀璟一直去思考这些相关问题,孔莆赶紧把话匣子打开,聊著她平日的朋友、聊著吴妍薰及郑颐人的趣事,还有朵兰的“灰姑娘计划”,尽可能地聊得天南地北,也不让孙昀璟再去起疑。
终於剪发完毕,孔莆细细地梳著他的头发,把杂毛梳了下来。
“好了!这样好看多了。”孔莆心疼地抚模著孙昀璟的脸。“你真的瘦了好多!”
“瘦一点好。”孙昀璟半调侃著自己。
孔莆高兴地把他推到落地镜子前,再拿过一小面镜子摆到他的后脑勺,拿掉剪发的毛巾,很喜欢自己帮他打理的一切。
“看看,喜不喜欢这样的新造型……”拿著镜子的孔莆赫然发现,她犯了致命的错误!“啊……”
气氛在顿时凝结起来,连孔莆也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在镜子里可以瞧见孙昀璟紧抿的双唇,和沉下的脸色;还有一脸仓皇失措的她,以及她手上的镜子。
“很好看喔……我们……我先送你到书房里去……”孔莆手忙脚乱地要推动孙昀璟的轮椅,一方面更不知拿手中的镜子如何是好。
就在顷刻间,孙昀璟突然自行推动了轮椅,孔莆没注意手一滑,镜子应声而碎,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冰冷的声音。
“出了房门左转,下一间就是我的书房。”孙昀璟往前挪去。“用不著你来提醒我,我是一个瞎子。”
“……不,昀璟,我不是那个意思!”孔莆紧张地想要上前解释,根本没注意到地板上的碎片,赤著脚走了过去。
唔!好痛!镜子碎片被孔莆踩了发出声响,她脚下的血也随即慢慢地流出!几根碎片插在她脚底,她此时此刻却无法感到疼痛。
“镜子碎片叫佣人扫一扫就行了,反正我用不著。”孙昀璟冷冷地撂下最后一句话,便迳自推动轮椅往门外走去。
不管走的多么跌跌撞撞,他就是没有开口要求帮助:孔莆也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他撞到了墙,再移动轮椅,然后左转而去。孔莆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指甲紧紧地嵌入自己的掌心。她在做什么?竟然无意问又伤了他的心?
难得今天下午的气氛这么好,他也恢复了精神,能够自我调侃,甚至自我解嘲,她怎么那么笨!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又给破坏殆尽了?孔莆!你为什么这么愚蠢!不要忘了你的身分是叶夜,怎么可以用这一个身分来打击他呢?
“啊!大小姐!你怎么了!”佣人上了楼,看到依旧站在碎片中的孔莆,紧张地喊著。“你是怎么了?早上才拿鳄钉要刺瞎眼睛,下午又拿碎片做这种事?”
这个假大小姐,虽然下比真的大小姐骄纵,但这种自残方式也叫她们吃不消啊!
几个佣人把她搀扶到一边,紧急请了家庭医师过来,然后把地上所有的碎片全扫了起来,为了以防万一,她们还用吸尘器吸了一遍。
“李婶……”孔莆白著脸色,叫住了管家。“今天的事,先别对叶夜说。”
“啊?”这么大的事情,能不说吗?
“早上的事是我要激少爷的,下午是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孔莆带著赔礼的笑容。“叶夜的性格你也知道,讲了又要歇斯底里一番,说我净找她麻烦。”
“……”也对,孔小姐说的有理,大小姐就是这种性格。“好,我不说、不说!只是您别老吓我们啊!年记大了,不禁吓的。”
“好的,您放心好了!”孔莆点了点头。女
家庭医师随后赶到,用镊子把孔莆脚底碎片拔出,边拔还边叨念著,这么大的人,还去受这种伤!拔完后便上了药、包扎起来、打了破伤风的针,其实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脚再痛,也下及心里的痛。
孔莆赤著脚站在书房门口凝视著无生气的孙昀璟,是她把事情转回原点的、是她亲手伤害了他,她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让他再度打开心防呢?
接连几天的低气压,孔莆也没有跟孙昀璟多说过半句话。她不是在呕气,而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而孙昀璟也不在乎有没有人来看他,也不再总是心急地呼唤叶夜的小名。
只是今日,他非得回去医院检查不可,这是大复检,除了脚还有眼睛。孔莆托李婶去跟他说了;但孙昀璟完全不想去看医生,李婶还因此被轰了出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李婶一脸委屈地出来,跟孔莆耸了耸肩,看来最后似乎还得她亲自出马,认真地面对孙昀璟。
“我是小夜。”她礼貌性地敲了两声门,旋即步入未掩门的房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