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欲裂的头痛中醒来,愕然发现日已近晌午。
他怎么会睡得如此晚?唐谦君挣扎起身,只觉得晕眩难当。
是昨儿个夜里风大,受了风寒……嗯?他陡然忆起,昨夜好像发生了些事……他望向桌案的烛台,那混乱的记忆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嗄?!昨夜的女子……是真?是梦?!
他望着自己单衣在身,再望着那应该被撞倒的书架仍安然矗立,一切都像往日般的正常,所以……是作梦吧?
只是那梦境真实得可怕,梦中女子娇软的身躯与他火热纠缠的触感,还有最炽热的当下,女子在他胸前细细啃咬着的微痛,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真是,都二十好几了,才在作春梦!他赧然的甩甩头。
“谦儿,你醒了?”唐母不知何时自门外踏入,吓了他一跳。他歉然的望向娘,“娘,不好意思,我睡迟了,你怎么不唤醒我?”
“娘唤了,但你睡得沉,怎么也唤不醒。”
唐母伸手贴向儿子的额前探了探,“怎么?是不是夜里看书看得太累,身体不舒服?”
“嗯,大概受了点凉吧,不碍事的。”他起身走向洗面盆弯身洗脸,不经意由水中倒影看见自己微敞领口里的胸前,有着点点红印。
他一惊,骇然大退了几步,连洗脸的盆水都给打翻。
“谦儿,你怎么了?”唐母关心的问。
“不……没事,头还有些晕……”他惊惶的弯身拾起水盆,并趁势拉紧了领口。
“哎呀,那你再躺下歇会,娘给你熬些姜汤祛祛寒。”唐母说完,便急忙踏出房门去。
不是梦?!唐谦君惊骇得不住大口喘息。
昨夜那女子、那发生的一切,难道不是一场梦?!若真是梦境,怎么他胸口会留下那女子啃咬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梦,那女子竟究是谁?
……是人?还是鬼?!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脑中不断出现与他昨夜境遇相似的乡野传奇故事。
不不不,是作梦!他摇头说服自己。
胸口的红印,很有可能只是他在睡梦中抓伤了自己而已……
他这么的说服自己,也认为这是唯一的可能,因为在第二天、甚至第三天夜里,同样的事情都不曾再发生。
所以,他开始确信,那一切真的只是场几可乱真的梦境罢了。
但在第四天的夜里,就在他几乎忘了那件事时,同样的暗香又再度出现,跟着是同样的灯火忽灭、同样的女子出现、同样的意识混乱,然后……同样他在隔天的午时又同样头痛欲裂的醒了过来。
这回,他不能再说服自己又做了同样的梦了吧?!
但他还是不相信那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而且他可以确定,那抹暗香肯定是那女子对他下的迷药,才会令得他神魂俱乱、意识不清……
天!他竟然被一个女子下药给……还一连两次!
他不想顾影自怜,但他不禁开始认真思索起他所拒绝过的女子当中,有哪个会这么的不择手段?
想不起来!
就他印象所及,他不认识半个能隔空熄灯火的懂武女子,只期望那女子别再来一次,这种意识不清、头痛得快炸开,而醒来的滋味并不好受!
怎知,又过了两天,那暗香又再度重现,他想闭息已来不及了!
他重重的叹口气,静静坐在原地,莫可奈何的看着灯火被灭、女子出现。
“为什么?”他问得很无奈。
“了结你我之间的宿世姻缘,我说过了的。”那女子柔声中带着笑。
“那……”他又重叹一声:“我能不能不想了结?”这种事,好歹得讲求个你情我愿吧?
女子沉吟了一会。
“你……不喜欢我?”声音很是幽怨,幽怨得教人不忍。
唉,他头又开始晕了。
“你别再对我下药了,意识不清的头痛醒来,很难教人喜欢……”在他还能思考前,他这么说着……
之后,那女子果真不再对唐谦君下药。
就算唐谦君再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不合礼教的行迳,但她回答说:“反正此身已非我身,礼教于我又有何用?”
于是她仍是宁愿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无法抗拒她挑起正常男人都会有的,也要得到与他一夜的欢爱。
虽然不能明白那女子的坚持所为何来,但几次之后,唐谦君也不再劝她了,反倒是开始在每个夜里,期待着她的出现。
虽然那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一次的女子,始终不肯让他点灯相见,也不肯对他说出姓名,但她那总是在他怀中与他欢爱缠绵的娇躯,和她总是在他耳畔轻声低喃的细语,却已经深深印在他心底,让他在她未出现的日子里,总是感到空虚不已。
开始对那女子的感到渴求,也是唐谦君感到痛苦的开始。
在他心中,始终未能放下对无言的感情,但却又抛不开对那无名女子的眷恋。
于是,他总在日里念着无言的同时,又不禁想起那无名女子的娇喃软语,在夜里拥抱着那无名女子的柔软身躯时,心里也同时对无言感到歉然……
唐谦君啊唐谦君,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枉你以谦谦君子自居,竟放任自己做着苟且的行迳!独处时分,他总是如此的痛斥着自己。
强烈的罪恶感重重的袭击他,让他甚至不敢再触碰那些圣贤书,以免他的自惭形秽亵渎了先圣先贤之灵。
“你……愈来愈不快乐。”女子枕在他胸前,幽幽说着。
他拨弄着散在他身上的柔软青丝,轻叹一声,默然无语。
“是我让你不快乐?”
他顿了顿。“没这回事,你别多心。”
“我知道是我让你心里不舒坦。”女子缓缓自他身上起身。
她轻声叹息着又说:“向来品德高洁、谦恭自守的你,被逼着与我做出这种越矩的苟且之事,你的心里,很不好受吧?”
唐谦君起身,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搂着。
“告诉我你的名,让我娶你为妻。”或许,该是忘怀无言的时候了。
女子震了下,随即挣出他怀中,轻轻摇头——
“我说过,你我只有短暂姻缘,如今……是我们情缘尽了的时候了。”
他愕然一怔。“你……是什么意思?”
女子缓步下床榻,慢慢将衣服穿起,回头望着他——
“今夜,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往后我们终身……永不相逢。”她困难的挤出那最后四个字,声音中的不舍与凄楚,唐谦君是听得出来的。
“为什么?!”他跟着下床握住她的手,“留下来,我知道你并不想走!”
他已经失去一个,难道还要再失去一次?
“谦君……”她轻抚着他紧揪着的眉心,第一次唤着他的名。“我很感激你的真情相待,但我今生注定无法与你长相伴,能为你做的……我尽力了。”
“尽力?”他嘲讽的一笑。
这种不寻常的关系是她所挑起,向来只能处于被动的他的唯一所求,不过是想留下她,让自己对她的眷恋回归到正常,然而她都不肯依,还说什么尽力!
女人心……他真的不懂!
她微微叹息,“谦君……该给你的,我会留给你,但你并不该属我,所以不该留我。”
唐谦君怔然无语。
她知道他心里还有另一个女子的存在?
是,她该知道的。最初的某些夜里,他确是拥着她,口中却不自觉的喊出无言的名。
所以她说的没错,他凭什么强求她留下?他同样没能为她做过些什么,即便是她所说的他的真情相待,那也只有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