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呀!”他心急了,扬高声线的同时勾抬起她低垂的小脸。没事她做啥含着满眶教他心慌无措的眼泪?
饱满的水珠终于附着不住的悬坠而落,她哽咽低语,“我拆了典藏情人蛋糕上的门,你生气,连话都不跟我说……我知道,我会走……”
“我没有生气。”她话说得零乱,但他明白她误以为他会开除她。
她愣眨大眼,“你没生气?”
“没有。”拇指轻轻拭去她眨眼间滑落的晶莹泪珠,他毫不犹疑的回答着同样令自己大感震讶的答案。
没错,按理他应该大发雷霆,再怎么说她这回直接拆掉蛋糕上、她曾与他激辩不该紧闭的那扇门,这无异比误触他心里的禁忌更为严重,然而当他瞧见她的杰作,他胸中闪过错愕、震惊、不可思议等难以一一形容的情绪,却唯独没有最该有的怒气。甚至,他更震撼,奇异的感觉,自己心底长期冰封筑起的城墙于乍见被她拆除的蛋糕门那一刻,恍似也有一小方天地跟着瓦解。
相当冲击,他无法于短时间内细究出它产生原因的一种复杂感觉,但他确实能肯定,自己不气她。
“可是上次--”呆瞅着他,苗咏欢问不出上次只跟他提到典藏情人蛋糕上的城堡门不该紧闭,他都失控大吼,今天怎可能如此风平浪静。
“难道妳希望我生气?”他用衣袖沾去她眼角残存的泪雾。
她急摇小脑袋,他一生气,她的心情会跟着低落好几天,半点都不好玩。“汪太太马上要来拿她订购的典藏情人,现在……怎么办?”
她内疚的话落,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忽响,饶君羿趋前接起它。
是汪太太的来电。“做好了,但--”他低头瞟眼在他身旁局促绞手的丫头,对着电话再道:“今天蛋糕做了点改变,我临时决定不做城堡门,如果汪太太介意,我再补做一个给妳,时间延宕的部份我以半价的方式做为补偿。”
苗咏欢听得抿嘴咬唇,她一时的冲动让她师父失信于顾客了。
“汪太太不介意,认为这样的典藏情人会有不同以往的风味?”
咦?低垂的头颅倏地抬起来看他。
“哪里,谢谢妳一直以来的捧场……好,我马上帮妳包装。”
“汪太太要来拿蛋糕?”见他阖上手机,苗咏欢小声的问。
“五分钟后到。”他上前取出蛋糕。
她轻吁口气,幸好师父的口碑太卓越,她没砸毁他的信誉与招牌。望着没有小城门的蛋糕,她直觉低语,“虽然少去虚掩门扉的那种羞涩幸福感,但至少这个典藏情人蛋糕让人觉得心头沉甸的感觉消失了不是吗?”
闻言,他取拿蛋糕盘子的手一顿,无法否认自己心头也有这种感觉。
“呃,师父你忙,我去饶大哥那边看他今天做了什么和果子,等会再回来跟你学烘焙。”发觉自己又心直口快的迸出不该说的话,苗咏欢赶快闪人,她可不希望刚才没发火的酷师父,这回改变心意决定要撵她走。
未出声喊她,饶君羿随她微慌的跑开,怕他一开口她会像稍早前误认为他动怒那样,哭得他不知所措。
继续动手绑装汪太太订购的蛋糕,他暗自决定,今天回家得仔细厘清自个胸中那团冲击他的情绪变化,究竟因何而来。
***独家制作***bbs.***
“妳说妳拆掉君羿做的典藏情人蛋糕上的那扇门,可是他没生气?”扬高的音调里全是饶柏勋未加掩饰的震惊。
半分钟前他见平时来君欢总待在君羿身边学做蛋糕,甚少到他这儿串门子的苗咏欢忽跑来找他,随口逗她被君羿欺负啦?不意会听见令他十足惊讶的事。
“饶大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对不对?但师父说他没生气,也确实没吼我,只不过我刚刚不小心又说错话,想想还是落跑让他静一下,免得他改变主意骂人。”她孩子气的吐吐舌头,落跑虽是满差劲的行为,可情况特殊,值得一用。
饶柏勋何止觉得不可思议,他直觉这简直是号外加意外!
典藏情人可说忠实呈现君羿的内心写照,上次咏欢无意间提到蛋糕三年前、后的不同,不就惹得他大发脾气,未料今天她的“拆门”举动,君羿居然反常的未予追究。
这代表什么?他自我封闭的心门悄悄打开了吗?
“饶大哥,我师父是不是曾发生过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桌前摆着盘可口的抹茶金桔和果子,她却无心品尝,思索的全是这个问题。
“怎么突然这么问?”饶柏勋讶然反问,他的助手今天请假,他毋需顾忌在烘焙室里聊堂弟。
“尽避师父从不说他为何不再做出三年前门扉半掩的典藏情人蛋糕,但我就是有种感觉,他三年前曾发生某件事,那道蛋糕上才改为紧闭的城堡门,而关闭的,其实是他的心。”她腼腆一笑,“抱歉,让饶大哥笑话了,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荒谬的感觉。”
“不,一点也不荒谬,事实恰恰好正如妳所说。”
苗咏欢睁圆眼,她听到什么?
对一个能由蛋糕察觉君羿心里有伤的纤细女孩,饶柏勋不觉有再隐瞒的必要。“君羿的未婚妻三年前因病骤逝,从此,他封印住自己的心……”
第七章
原来,他身上之所以嵌印着孤独气息,眉间之所以藏锁着忧郁,全因他失去挚爱的未婚妻;原来,她在典藏情人蛋糕上感受到的心酸沉重,全因那正是他压抑的心情缩影。
好令她震撼的真相,当苗咏欢听完饶柏勋的陈述,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觉一颗心揪得紧紧的,为饶君羿感到心疼。
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在自己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换作她,她想她会崩溃,她师父选择封闭心门,她能理解。而她亦到今天才明了他做蛋糕从不试吃调味,平时也不吃甜点的原因--他因失去未婚妻的打击太大,一夕间丧失酸甜味觉。
为他感觉哀伤,她未思及失去部份味觉的他,曾准确尝出她所做蛋糕使用材料的奇异插曲,整个下午心思净在得知的惊人事实里摆荡。
饶大哥要她帮忙她师父走出刻骨情伤,解开他心里的自我封印,她要怎么帮?像这样抚平他眉间的皱折吗?
“你有一双好看的浓眉,实在不该老是皱坏它。”苗咏欢像呓语般轻声呢喃。
“妳一副心不在焉的恍神模样,教我如何不皱眉头?”
低沉浑厚的嗓音蓦然入耳,神思迷恍的她陡地清醒过来,赫然惊见自己的手指正拂弄着他拢起的眉心。
饶君羿轻抓下她的柔荑,语气狐疑中夹杂着急,“妳到底怎么了?说要去找堂哥再回来就不对劲,非但精神不集中,今天教妳的立体雕花造型妳到现在也还没动工,说实话,妳究竟怎么回事?”
她是当真不对劲,就算她的烘焙天赋开窍得慢,但来君欢将近一个半月里,她每次都学得专注又认真,曾几何时像今天这样心神不宁,不仅破天荒盯着烘焙用具发呆,更好几次让他逮到她若有所思的偷觑他。
如同刚才,他收拾好一些器皿走向她,就见她神情恍惚的瞅着他,当他站定她跟前,她突伸手拂碰他眉间,声音听来有点缥缈的低喃着要他不要皱眉的话。
这丫头不晓得她失常得让他心焦不安吗?
说实话?说她知道了他的痴情、他的遗憾,说她明白了他的封闭他的心伤?苗咏欢敢打赌,她若提起这段埋藏他心底的痛,他不但会吼她,恐怕会没得商量的跟她断绝师徒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