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的,既然育幼院的命运跟我连在一起,我还是住在育幼院里的好,这样万先生想不资助都难。我也打电话回摩纳哥说得很清楚了,拜托他们别为难你大哥跟育幼院。"
皇室里的那些人当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费了好大一番工夫,甚至连公主的头衔都抵上了,才说服他们,听说雷尼尔先生为了她的决定好像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不过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
她开门下车,打开后车门,抱过天翔怀里的天晴。
雷亚书无奈的拎著他们的行李跟在他们后头,几个半大不小的小朋友早就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亚书哥哥、亚书哥哥的直叫,兴一局采烈又七手八脚的帮他把东西提进育幼院。
育幼院里的老师们已为艾玛他们准备好了房间,房间不大但很干净,他们三个人暂居一室。
曾经到过雷龙书家的那位戴眼镜的女老师走到艾玛身一刖。
"艾玛小姐,真对不起,因为万先生临时通知我们,所以我们匆忙之中只能先清出一间房间来,你们先委屈一下。"
"请叫我艾玛。"艾玛释出善意。"一间就够了,他们习惯跟我睡在一起,谢谢你们的帮忙,给大家惹麻烦了。这是天晴,这个小男孩是天翔。"
"我是张美芳老师,负责育幼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有事情的话可以找我。"她蹲子,对紧靠在艾玛脚边的天翔微笑,"天翔,以后有事情可以找我,好吗?"
他羞怯的点点头。
张美芳模模他的头,直起身子。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休息,晚餐时我再叫小朋友来通知你们。"说完,她朝房门走了两步,忽然又停顿下来,回过身,"对了,你对吃没有什么禁忌吧?例如吃素或不吃猪肉之类的。"
"没有,我不挑食。"
张美芳笑著点头,然后离去。
艾玛将天晴放在旧但牢固的婴儿车里。
"艾姊姊,我们不会再回雷叔叔家了吗?"天翔低声问。
艾玛的心揪了一下。
"应该不会了吧。"她坐在床沿逗著小天晴,感觉有些落寞。
天翔呼了口气,坐到她身边。
"那就好,他常对你凶,我不太喜欢他。我在以前那个家里时,只要陈长发一喝醉酒,我就赶快抱著天晴躲到阁楼里。"
"为什么?"她不解的问。
"他会打我跟天晴。"他模著腿上以前被揍所留下来的伤痕。"天晴还小,我用身体挡著她,陈长发就打不到她。我很高兴雷叔叔救了我们,可是他那么凶,我怕他会跟陈长发一样,心情不好时就打你还有我们。"
看著他的伤痕,艾玛忍不住心痛,眼泪掉了下来。
她将他搂进怀里,"以后不会有人再打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跟天晴。"她一再保证。
"还有雷叔叔他不会打人,毕竟他救了你们不是,还让我们一起住在他家,只是他不习惯这种变化,所以心情才会不太好,他不会打人的。"她努力想抚平他心中的阴影。
"就算他打我也没关系,只要我跟天晴能一直跟艾姊姊在一起,被打也无所谓。"他天真的说。
"天翔,艾姊姊告诉你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人叫尚万强,他小时候因为做错一件事,结果被抓到牢里关起来,等他出狱后,他就决定做个大好人,后来还因为保护别人而死掉了,雷叔叔就像尚万强,他虽然很凶,可是他心地还是很好的,他只会保护人,不会打人,就算真的打,打的也是坏人,你要明白这点才行……"
艾玛紧紧的搂住他,泪掉得更凶了。
他太小,还不明白什么是分离,而她总有一天是要跟他分开的。
学会离别,也是勇敢与坚强的一部分吗?
屋子里突然变得好安静,让雷龙书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安静总比嘈杂好,他这么想,一把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安静的室内顿时充满笑闹声。
但他又觉得这笑闹声太烦人,又转开,一连转了几十个频道就是找不到自己想看的,干脆又将电视给关掉。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可怕。
他坐起身来,打算出门去绕绕。幸好这种无聊的情况将到今天为止,明天他就可以恢复上班了,他的生活将回复到那女人尚未来到这里之前的日子,平顺自然,每天上班下班,无忧无虑。
吃不到女人亲手做的家常菜无所谓,便当也很好吃,谁不知道台湾的便当美味是一等一的,别人说不定还没有他的好运气呢!
晚上也不用听小婴儿哇哇大哭的吵闹声,没有小孩子晚上不睡跑来跑去的踏地声,更不用担心她哪里不舒服,得三更半夜跑医院,而最值得庆幸的是,他再也不用一个大男人跑到便利超商去帮女人买卫生棉了。
现在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只要他饱就全家饱,他衷心期盼这样的日子可以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
才要出门,电话铃声响起,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接起。
"喂?"他的声音充满期盼。
"阿书,是我。"万九苍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雷龙书的期盼一下子落空,语气也就不耐烦了起来。
"你回不回来呀?在那边当米虫让你乐不思蜀吗?"他不客气的损道。
"拜你所赐,我的逍遥假期提前结束了。"万九的语调带著责备。
"那很好呀,干么还特地跟我报告?如果你是要数落我关於艾玛公主的事,我就没办法了,她要搬出去,我总不可能把她绑起来不准她离开吧?"休想将这件事怪到他头上来。
"你这蠢蛋!"万九突然骂了起来。"你真不知道艾玛是什么人?她没有让你联想到什么吗?你就这样把她逼走,我真的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了。"说完后又连咳了数声。
"我管她是什么人!她让我联想到什么?联想到精神分裂!她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而且不是我逼她走,是她自己要走,干我屁事!不说了,我没你那么得空!"他摔上电筒。
第八章
在摩纳哥住了两个月后,万九提前返国。
雷尼尔三世亲自派人护送万九返回台湾,他一回台湾,就被送进了医院。
接获消息的雷龙书,直接从公司冲到医院。
等他走进有如套房的个人病房,看见万九正好端端的半坐在床上喝鸡汤时,内心的恐惧与焦急顿时烟消云散。
"喂喂!阿书,你去哪呀?两个月不见,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呀?"万九将碗递给一旁的看护。
"我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的,想不到你还没死,我改天再来。"他背对著他又朝房门走去。
妈的!哪个人告诉他老头子要死了的?回去非扭断那人的头不可。
他身后传来一阵极为无奈萧索的苍凉叹息。
"如果你现在走了,也许真的就是最后一面。"
他语调中的平静令雷龙书觉得有丝怪异,他从未用过这种死气沉沉的语气同他说话过。
回过身来,万九已靠躺在枕头上。
雷龙书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他的脸色是犹如死尸般的土黄色,脸颊凹陷,原本灵活的眼珠子此时却是污浊沉滞,银白整齐的头发则斑白凌乱。
他身上总是有著的光彩现在已拈不出一丝,现在的他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大概是他的表情泄漏出他心里的震撼与无法置信,万九对他摊摊手。
"别那个表情,只是肺癌末期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并不害怕。"他说得很轻松,只是有些中气不足,气喘得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