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盯住的小径,一个戴草帽,穿着白上衣,牛仔吊带裤的女孩走出来,手里还提了个竹编的篮子,而她后头是一只黑狗,一只花狗,跟在花狗身后的是三只不断呱呱叫的鹅。
由于那女孩的草帽十分宽大,所以就算巴骆远努力眯眼也看不清她的长相。
真是奇特的组合,原来他的屋子被一个女孩、两条狗、三只大肥鹅占据了。
电话那头,刘国伟哈哈大笑。
“兄弟,美娴不会相信你的,她知道我的胆有几两重,况且我的心肝肺全掌握在她手里,不可能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养小老婆。我倒是挺担心你的,可千万别为了亲亲小妹有了对象而想不开呀。”他笑着揶揄。
“放心,一想到有可能是你为我做CPR,我就不太想死了。”巴骆远见那女孩四处张望,他赶紧移动身体,挪至矮墙后。“你有请人来管理这幢别墅吗?”
“兄弟,虽然我心细如发,但我到底是个红牌律师,实在无法注意你那幢别墅又多了几只蟑螂,请见谅。”刘国伟无奈的叹了声。“好吧,别说我没义气,我帮你在福华订间望海的套房,你离开你那残破的家园吧。”
“谢谢你的关心,问题是这里一点也不残破,既然还是我的,那我就放心了,拜。”他非常干脆的切断通话。
巴骆远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那女孩。那女孩此刻背对他,望着小径。
看到小径上缓慢移动的东西后,巴骆远两眼诧异的瞠了一秒。他的不动产真的成了家畜中心了!
女孩跑过去,蹲在正认真的以龟速前进的大乌龟身旁,从篮子里撕了块面包,以拇指和食指捏着,拿在乌龟脑袋前方引诱它。
一只大白鹅一伸颈,夺下那块面包,女孩生气了,板起脸,嘟嘴望着大白鹅。
大白鹅耍赖的呱呱叫,扮无辜的张开双翅扇扇风,接着小黑狗吠了吠,嫉恶如仇的追着它跑,带动了小黄狗与另外两只大白鹅,五只畜生追成一团。
女孩仍耐心的撕着面包引诱大乌龟往前走,大乌龟看在食物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走得快了些。
最后,是小黑和小黄——巴骆远暗地里为它们取的——发现了站在门外的陌生人,对他狂吠,并在他和女孩间来回警戒的走着,引起她的注意。
大白鹅仍在嘎嘎叫,白羽毛在慌乱中掉了几根,在空中飞舞。
巴骆远终于看清女孩的长相,她的年纪大约二十出头,不美但清秀的一张脸带点古典味,与草帽、竹篮、白上衣、吊带裤的田园味道很搭调。
他礼貌的月兑了渔夫帽,对似乎有点受惊的她点点头,并弯起眼微笑,表示他并没恶意。
没想到女孩迅速的抱起乌龟,跑进小径里。大白鹅们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小黄也是,尽责的小黑则是犹疑的观望他几眼后,决心奔向主人。
这大概是那只乌龟这辈子移动得最快的一次。他蹙起浓眉,也许他该考虑将胡子剃掉,看到他友善的白牙后,那女孩的反应就不会那么激烈了。
☆☆☆
将阿墨放进池塘里后,李矜亚站在池塘边,视而不见的望着前方,仍然气喘吁吁,心跳飞快。
她极不规律的心跳不是因为奔跑,不是因为受惊,也不是因为大白、中白、小白正争食她竹篮里的面包生气,而是因为门口那位满脸胡子的男人。
她的脸发烫,眼眶发热,全身的血液因为莫名的激动而急窜,让手心都冒出汗。她抬手捂住胸口,隔着肌肤,仍感觉得到心脏像要跳出来般,
他回来了!她都已经快放弃了,居然看到他就站在门外!她在疑惑了几秒后,即认出了他,那双弯弯的、会笑的眼睛的确是属于他的!
当她紧张的抚平身上的皱折与尘上,再次跑出去时,巴骆远正打算将他的登山包抛进来。
矜亚连忙跑过去将上锁的镂花大门打开。
巴骆远从墙头拿下登山包,举手抹了下额上的汗水,夸张的呼了一声。
“你救了我一命,我差点用自己这把老骨头去跟那堵墙拼命哩!”
矜亚漾出笑容,与仍不识相的对他咆哮的小黑。
小黄形成对比,她对它们摇摇头,严肃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上前拉住他登山包的提手,想接过来。
“小女孩,你会被压垮的。”巴骆远轻柔的拉开她细瘦的手,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都是你整理的吗?”
矜亚点点头。
“你住这附近吗?是不是以前帮忙打扫这里的那位欧巴桑的亲戚?你很厉害,年纪轻轻的居然能将这么大的地方整理得这么井然有序。待会儿告诉我你的银行帐号,我会……”
他突然发现女孩脸上的笑容逐渐隐没,并且脸色愈发苍白,最后甚至掉下泪来,
她的眼泪让巴骆远模不着头绪,他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了?”他问,微弯腰拉起袖子想帮她擦泪。
矜亚很快的退开,摇摇头,乍见他时的惊喜已消逝。原来他忘了她。
拿下草帽,她含泪看了他一眼后,落寞的走出大门。
巴骆远仍满心困惑,且觉得她那孤独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她走进对面那幢别墅,十几年前的记忆突地冒出来,嘴巴也惊讶的微张。
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他不由自主的跑上前,想开口唤住她时,她已经合上了门。
巴骆远放下高举的手,叹了口气。难怪刚才她看他的眼神里有责怪与怨怼。
他垂下视线,与小黑四目相接。
“怎么不提醒我你的主人叫李矜亚?笨狗!”他忍不住大骂,
他横眉竖目的,满脸胡子看起来不像善类,主人又不在,小黑再也无法继续装勇敢,夹着尾巴奔进小径。
☆☆☆
屋子里的环境没有想像中的糟,不,比想像中好了许多,虽然家具是旧的,摆设似乎也没什么变,但吊灯还会亮,电视还能看,音响也还能听,而且有股暖暖的、温馨的古早味儿,让巴骆远进门后便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后,他取出轻薄的手提电脑开始工作。
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接收完世界各地传来的文件,之后的时间就在模胡子沉思与作决策中度过。
直到听见敲门声,他才发觉天色早已黑了。
矜亚敲了好久的门,以为他不在,正掉头离开,听到开门声便立即回过身来。
“矜亚,”巴骆远叫出她的名字。“你长大了,而且变漂亮了,加上我的近视度数加深太多,所以没能及时认出你,你别生气了。”他以为她不会再理他了,瞧她下午离开时背影那么难过。还好她还愿意来敲他的门。
“那是给我的吗?”看到她手里端着食物和一壶茶,他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噜叫了起来。
矜亚没说话,只是将托盘递给他。他迟来的认出没能让她的眼睛再次晶亮起来。
焗烤咖哩饭水果茶
托盘里的便条纸上,一排清秀的字迹写明了这是他今日的晚餐。
矜亚转身要走,巴骆远唤住她。
“矜亚,后院那些牲……可爱的动物是你养的吗?”
他边舀起一口咖哩饭送进嘴里边对她说。
她的视线望向后院,接着移到他身上。
她没说话,他当她默认了。“我是不介意它们在后院做什么,只是……”
矜亚的手里突然多了个小本子,她翻开一页,举到巴骆远面前。
“我家的人不让我养它们,所以先寄放在你这里,我会为你整理环境,拜托。”
巴骆远困惑的拧起眉头。
她为什么不说话?还是小表时的她话虽然少,但还能出声,怎么现在只能举笔表示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