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那宝贝的凤丫头又在嚷嚷了。
往常,从来也没瞧见哪个男子令她如此恼火过,可见得……柳蟠龙的确不同,在凤丫头心里,这铁铮铮的汉子肯定占据了一处特别的位置了呀!
“谁管你是什么样的男人,总之,柳蟠龙,我郑重警告你,往后你千万别再靠近任何和我有关系的人,谁碰到你准会倒霉!”
打从方才让大夫诊断了舅老爷的病情之后,她便一口咬定,指责他故意掀起这场波澜,认为他就是这次意外的罪魁祸首。
毋需再怀疑了,历经无数次的亲身验证后,凤爱不得不信,他确实是她命中注定的灾星!
之前受影响的只是自己,现在竟连她在乎的亲人也遭受波及。
原本寻常平静的生活被这么猛烈撞击,将她和亲人都卷入一场状态不明的危险里去,老实说,她再也禁不起第二次了。
这波及足以逼得她骤下决心,选择果断地和他当场摊牌,只图从此以后能再无牵扯。
不管用任何办法,她今天一定要跟他做个了断,一定要彻底的了断。
但,柳蟠龙心里可不这么想,他以具体行动表现出自己的绝不放弃……
“不靠近和妳有关系的人,那好,我今后就只靠近妳。”他迈步倚向她。
“少耍嘴皮子,本姑娘不吃这一套。”她转身,想尽量避开他的触碰。
然而柳蟠龙强劲的双臂仍是快了她的脚步一瞬,他上前攫住她。
“那妳赶紧好心告诉我,姑娘妳吃的究竟是哪一套?”没想到他居然在笑。
“柳!蟠!龙!”她蹙眉吼道。
“有,我在。”他回答。
“当着那么多人面前,你竟敢这样子调戏我?还不快放手!”
他身子微弯,落腮胡靠近她耳畔,低声喃道:“怎么办呢?我是很想听我姑娘的话,可是不能放啊,这双手一放,我的姑娘就又逃开了。”
她的脸偏了偏,被他腮边的胡碴扎得既痒又疼。
“谁……谁逃了?你别做贼心虚,胡乱编派我罪名。”
“本当家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做偷偷模模的小贼,那行当见不得光,将来怎能在我心爱的姑娘面前立足?”他双臂虽箍住了凤爱,但双掌仍可以在她眼前从容摊开。“何况我最近已经改种花,瞧,这手被扎得坑坑疤疤,可难看了。”
闻言,凤爱心头蓦然一悸,缓缓低下眸子,望住他的一双手。
那粗糙的掌心间、指头上,留下了一些曾被刺伤过的痕迹,有的深、有的浅,有的新、有的旧。
“蠢,”她心底虽震撼,嘴上却不受控制地说着反话,“想学人当花匠,技艺却又不精,受了伤也是活该,这是你自找的苦头。”
“没错,是我自找的,”他淡然一笑,脸庞上透着心事,这副正经表情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可妳不懂,正因为心甘情愿,所以逭自找来的苦头吃起来居然也变甜了呢!”
她怔怔凝望他的脸,不解他何时变得难以捉模了?她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他。
懊死,自己到底在乱想什么?
不能再迷惑了,必须做一个了断才行!
于是凤爱用力吸了口气,重新仰起脸,“你的事儿,我是不想懂。”
天上细雪纷飞,落下地,化成了一层薄薄的霜水。
飞雪落在他俩身上,无论发上、脸上皆沾染了被雪浸湿的寒意。
柳蟠龙依旧紧搂住她的身子,像压根没把她的气话放在心上似的。对他而言,身上的寒冷不要紧,此刻,他整颗心彷佛点了火,正被沸沸烧滚着。
“我园子里栽了一丛好漂亮的玫瑰,那花儿的娇丽,没有旁的花比得上。”
“傻瓜,花就是花,再漂亮也不过短短的花期,等凋谢了,还是会有其它更美艳的花朵盖过它的风采。”
他摇头,并不以为然,“我敢这么自夸,不全是因为我傻,而是因为在我眼里,就只认定那玫瑰才是最漂亮的,”定定地迎向她直在闪躲的目光,“况凡我也的确见过它最美的模样。”
这一瞬,凤爱几乎拿不出尖锐的话反驳了。
“它之所以最美、最漂亮,不是因为别人都认为它最美,而是因为我。我亲手栽下它、呵护它、小心翼翼照料它、耐心地等着它开花,在我面前,它当然也就成了开得最漂亮的玫瑰啰!”
她不假思索,出于自然反应就这么说:“可是它多刺,会扎得人满手伤。”
柳蟠龙耸耸肩头,不在乎的瞥了眼他的手掌,还一副挺骄傲的样子。
“那有啥关系?就因为有刺,我的玫瑰才开得更美嘛,被拔光刺的玫瑰,怎么还叫玫瑰?凤姑娘,妳说对不对?”
她转开水眸,“我不懂花,也从不觉得玫瑰有多美、多漂亮。”
“就跟妳一样,我虽爱妳俏丽可人的模样,也爱妳那身刺,只是……哎呀,妳怎么也和我后院养的玫瑰一样,都不知道自己是最漂亮的呢?”
凤爱在他怀中扭动了起来。她开始挣扎,身体和心都在奋力挣扎,怕自己心上的那处缺口会被他挖得愈来愈大。
“放……放开我,我不想再同你瞎扯,我……我要进去探望我家舅老爷了。”
柳蟠龙点头附和,搂着她遂往医馆里迈进,两人看上去活像一对连体双胞胎。
“没错,没错,咱们做晚辈的得知道分寸,不可以尽彼着自个儿在外头打情骂俏,应该趁现在赶紧进去瞧一瞧舅老爷才对。”
她被他攫抱得寸步难行,稍不留心便踩了他的脚。
“谁是你舅老爷来着?你甭往自个儿脸上贴金,随别人乱认亲戚。”
“没乱认啊,是舅老爷亲口答应的。”他皱眉,看起来多无辜呢!
“呃……两位……”此时,满头白发的老大夫从诊房内步出,开了嗓,用自个儿沧桑的声调唤住眼前一对抱在一块的男女。
凤爱一惊,连忙问:“怎地,我舅老爷的病情有啥变化了?”
老大夫晃晃脑子,让自己先镇定下来,随后便扬起他那颤抖不止的手,朝他俩交出了一张大红帖。
“这什么?是不是你替我家舅老爷开的药单子?”凤爱动作敏捷,匆匆抢下红帖,打算一鼓作气将帖子上的药方全记住。“没问题,我这就赶紧去抓药--”
忽地,她紧抓着红帖的手僵住了,瞬间感觉到一片醒目的刺疼。
漾红的帖子上,有个端正秀丽的“龙”字。
她记得这字帖,这是她亲笔题写的字迹。当初,她每日拿两张字帖派人送去给柳蟠龙,教他学认自己的名字,激他去上她的识字堂。
可这字帖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医馆之中呢?
“逭……这……什么……是什么药方?”她虚弱地问。
“傻丫头,哪是什么药单子,妳再瞧瞧清楚。”诊房中传出阵阵轻咳声,那咳声混杂在说话声里。
凤爱翻过红帖,另一面也是一片浓艳的大红。
但如今,竟多了些许当初交给他时没有的内容。
帖子正中,让人画上了一条飞腾在云端间的大龙,祥云下方则是一片深浅不一的花海,看不出画的是什么花,不知作画的人是懒散还是故意,只在花海中以“点点点”的方式带过。
反而是大龙叼在嘴边的那株橘红色的花,竟异常用心地醮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瑰丽色彩。她认出来了,那花儿--是他花圃里的“爱凤”!
“其实,京里有不少人来向舅舅提亲,要咱家把最宝贝的外甥女嫁给他们,凤丫头妳自己觉得,舅舅该不该把妳嫁出去了?”风公公算准时间,问得恰是时候。
“舅……舅老爷?”凤爱心里一阵慌,完全不解发生啥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