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露出元八指灰白色的头颅,他那原本还显疑虑的神情马上变成了笑意。
“喔,原来是大当家的呀!来找丫头拿画稿是吧?”元八指天性散漫,无论清醒或酒醉时都是一副迷蒙状,“哎哟!哪敢劳驾您亲自过来,我那闺女前脚才刚刚跨出去,正朝二当家厅里送画稿呢!”
“唔,已经送过去啦!”载泓眨眨眼睛,目光朝房中迅速浏览一番。
桌子上几乎什么他预想到的物品都有,各式长短粗细的画笔、鲜艳夺目的色料、厚薄镑异的画纸,甚至还有好几本快被人翻破了的画册。
原来如此,这间柴房外观虽然看似破旧,但房内每一样器具都跟作画有关,假如他猜得没错,这地方根本就是蟠龙第一号私设的画坊。
眼前这位老伯自称是元如愿的爹,方才又明讲了元如愿是替他送画稿去给二当家的,换句话说,他不就是那位藏身于蟠龙第一号背后的高手。
也就是……就是他迷恋到神魂颠倒的须心大师啊!
一思及大师在面前与自己对话,载泓莫名其妙地羞窘了起来,他红着脸低下头,忘了该再说什么才好。
“那……”载泓眸光一转,瞥到了某幅引起他注意的画,如果那残破的模样还能算画的话。“这张又是什么?”
“咦?还有哪张?”元八指愣了一会儿,顺着载泓的视线瞄过去,才恍然大悟。“这张……哈哈哈,这张是咱闺女拿来泄恨用的靶子呀!”
“泄恨?”载泓面露狐疑。他不记得自己啥时招惹过元如愿来了?
“可不是,那丫头也不知是被谁得罪了,一连几天就对着这画里的俊俏公子扔石子,还口口声声说要那家伙走着瞧。”
“啊?有这么气?”载泓失声嚷道。
“敢情是那坏胚子出言不逊惹恼了她,咱们如愿丫头心地好,性子柔顺,依我看哪,惹火她的家伙准不是个好东西!”元八指边说,边朝那画上的人像丢一颗石子。
载泓板起脸,望着画纸上被砸的自己,从没有一刻如此懊悔过自己曾得罪女人。
包糟的是,他得罪的还是须心大师的宝贝闺女,这下完蛋了,他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大师对他的坏印象了呀!
第四章
某日,正当元如愿从蟠龙第一号的后门溜进去,一只手忽然出其不意地抓住她,攫着她便直向那高高耸立的主楼冲。
“不行,太慢了,这样怎么能跟得上我?”那人抱怨,抱住元如愿的腰遂旋身跃上半空中。
“啊……”元如愿本就怕高,身子再这么被人突然一提,吓得快魂飞魄散了。
“不要大叫,妳不是就怕让人发现吗?”身子贴着她的男人勾起唇角,脚底轻盈跃步一瞬也没停。
元如愿又慌又怕,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她猛摇头,接着又是一声声无法抑止的尖叫,老实讲,她的叫声虽然细弱,但还挺刺耳的。
“还是,妳只是怕我发现……”他像是自言自语。
“下去!下去!跋紧放我下去!”
因为紧张,元如愿的双手紧揪住他的衣领,身躯则呈面对面的姿势贴靠着,当他俩飞旋于院落楼房之间时,她的双眼一点也不敢睁开,只闻到一股清爽的男人味道,味道虽淡,却足以令人晕眩。
“好,等我找到一处没人会打扰的地方就下去。”他温柔地响应道。
“不……不行,我……我……快昏了!”
“唉,妳们女人啊……”他抿抿唇,像是很习惯女人在他怀里如此撒娇。
他载泓向来最懂得怜香惜玉,怎么会拒绝女人娇柔的央求呢?
于是,他收了收力道,渐渐放慢步伐,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来。
“好,如妳所愿,要站稳了。”他很君子,手立刻从她腰间松月兑。
元如愿腿一软,身子倏地往下滑,虽然他的手已离开,但她揪住他衣领的那双手却忘了要放松,以至于她才一滑下去,他也“被迫”紧挨着她的身子压下去。
“哎呀!放……放开我!”她嚷着。
“咳咳,这话该是我对妳讲才对吧。”
元如愿双眼一瞪,正好瞧见自己抓住他衣领不放的那一双手,以及他眉底那两潭深不可测的黝黑眼瞳,一望,她浑身上下着了火似的烫。
“不过,这样咱们就算扯平了。”他睇住她僵住的手,唇边还是同样的一抹笑意,好象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上回妳压了我,这次倒好,换成我了。”
载泓半侧着身子伏在她身上,元如愿只要一抬起眸子就能瞧见自己在他瞳孔里那张烫红了的脸庞。
她微微发颤,在他黑眸的注视下,双手迅速的松开。
“好,我放开了。”
载泓应了声,耸耸肩,如她所求,将自己的身躯往上一提,而他的重量才一从元如愿身上移走,她的身子开始倾斜着往下滑。
原来,载泓口中所谓没人打扰的地方,正好是蟠龙第一号的大澡堂楼顶,而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就刚好在几管大烟囱旁边。
“不……不会吧?啊!”元如愿的身子沿着楼顶的斜度缓缓滑降,一时心慌意乱,根本什么都还来不及思考,她手一伸,赶紧抓住载泓的领子。
但因她紧张过度,用力太猛又太急,竟把他的一套罩衫扯裂,裂缝由襟领一路被撕扯到腰际。
“看来,妳还是别离开我身边的好。”他淡淡说道,揽臂随手一勾,将她岌岌可危的身子带回自己身畔。
烟囱里喷着烟,一团又一团的雾气将他们笼罩在这方寸之地。
元如愿背抵着斜建的屋瓦,仰起头,凝望他那张彷佛在云雾中的俊逸脸庞。
“如愿、如愿,这名字果然取得好,”载泓侧着身,支撑在她身边,与她贴得极近,只要轻俯下头,就能碰到她的脸。“妳果真能令我梦想如愿。”
“啊……”她愣住,疑惑着他的什么梦想靠她的名字如愿了。
载泓不急于说明,只是对着她笑,漾开唇,露出一口皓白的牙,即便是在令人晕眩的热气烟雾间,仍旧白得发亮。
“我知道了。”他说,像耳语一般小声。
元如愿不敢乱猜,因为想象一旦泛滥,很有可能就会酿成灾祸。
载泓凑上去,唇附在她耳畔,几乎快要吻上了,随着他即将讲出口的话,一股燥热的湿气在瞬间突地街向她耳里内外。“妳的秘密我全知道了。”
烟雾在半空中化作蒸气,一点一点凝结在他和她的脸上、颈上、手臂上,沸腾的温度教人分不清自己身上究竟沾到的是蒸发的水气,抑或是汗水。
“知……知道啥?”她不是在装傻,而是真的被他唐突的宣告吓傻了。
载泓敛起笑意,直勾勾地盯住她慌张的表情,点了点头。
“我……”她心跳加速,被他的表情震慑住。“真的……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我……哪有啥秘密?”
她越不敢瞧他,他的身影越贴靠近她眼前,任凭她怎么甩也甩不掉他的纠缠。
载泓抿抿唇,把脸一转,遥望起天边冉冉升起的朝阳。
元如愿紧张兮兮地跟着他的目光望去,此时天色仍早,街道上没人出来走动,只有几只低头觅食的野狗四处晃荡着。
若他真要对她怎么样,就只有那几只野狗可以作证了呀!
“我知道,后院有座不起眼的拱门,拱门里,须心大师藏了一个秘密。”
闻言,元如愿倏地转头望着他,他却动也不动,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跟神情。
“你……你怎么……”从侧面望去,他的唇角彷佛正笑着同她道谢,一瞧见那样子的笑,她更紧张了。“难道你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