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走出书房,屋外阳光方好,暖暖地照射在地面上,他走入竹林,看见童舒那坐在大石上,半靠着另一颗大石的岩壁睡着了。
他悄悄地走过去,望着她睡着的脸。
静谧一如天上明月。
他没见过她睡着的模样,总是他睡的多。自从童大夫说要为他传道、授业、解惑以后,她就习惯在竹林里等他上完课,再陪着他,不一定是聊天,也许走走、也许坐听竹林响,任由时光随意而过。
他啊,是一点儿也不珍惜时间的;她呢,只是想陪着他而已。
他沉默地看着她熟睡的脸,心里又涌起七夕那日与她共看流萤时的不安,她的影像时而鲜明、时而模糊,却总是萦绕不去,从他初见她的那一日起。
为什么?
她有什么特别令他在意的?
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拂去落下的发丝。已经许久不曾见她绑着两根麻花辫了,不知她从何时开始挽起头发的?他又哪里会去注意这些事情。
心里突然有一点疼痛,他似乎错过许多原本该注意的事。时光像沙漏一样翻转流逝,对他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可这些日子里,错过的光阴中有她,却让他现在觉得有一些遗憾。
第一次希望时光不走,多停留一刻也好。
她的头转动了一下,正对着他,让他得以更清楚地看清她的模样。
圆圆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像花瓣一样的嘴唇……
他喜欢花,觉得花朵很可爱,很想将它们带回自己的故乡,可是他知道花在他的故乡是活不了的。
什么也活不了!
他突然有些愤怒、有些激动,为什么他带不走自己想要的花!
像有魔力般,他渐渐地俯近她,那花瓣也似的双唇吸引他向她靠近,再靠近,直到他与她的唇互相重迭,瞬间如蝴蝶的翅膀轻轻扑过,而后重归宁静。
他的心突然跳得好快,望着她不知情的睡脸,他也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那种悸动,像水面的涟漪,轻轻一点,就不断地扩散,无法停止。
她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便对他一笑,然后站起身来。
“等久了,不小心睡着了。”
“啊?”他似乎比她还慢回神,刚醒的人可不是他,她笑了笑。
“阿久,想什么入神了?”
他也没回答,她就静静的陪着他在竹林里散步。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是梦?”
“梦啊,”她笑说:“可能是另一个人生吧。以前有一个人叫庄周,他梦见自己化成蝴蝶,翩翩而飞,醒来后竟不知是蝴蝶入了他的梦又或者是他入了蝴蝶的梦?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也许人生只是一场梦。”
“胡说!”阿久有点不高兴,他从来没有作过梦,根本不知道梦是什么,可是就算他真的梦见一只蝴蝶,也绝对不会以为自己是那只蝴蝶的梦。
“我刚才梦见你──”她倏然停住,脸蓦地烧到火红。唉呀,梦见──她刚才睡得恍恍惚惚,竟然不知道害羞,她梦见他……轻轻的吻她,现在想到却羞得要命,她是嫁过人,可……什么也不懂啊!
他吻她?这是什么大胆的梦啊!她是相思入骨,才会让自己的梦如此放肆吧。可这梦若是另一个人生,她情愿不要醒。
“梦见我什么?”阿久似笑非笑的,双唇相接的行为叫做吻啊?好奇妙的字眼!
“不是啦!”她连忙否认。“我是说,梦见了一只……一只蝴蝶停在……停在……”
“妳的嘴唇上?”
她的脸烧得更红、更烫,她总觉得阿久有时候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是啦!”她只好再一次否认。“蝴蝶停在花瓣上啦!什么我的嘴唇?我的嘴上又没有蜂蜜。”
他笑了,口气有一点戏谑的说:“你的嘴很像花瓣啊!”
“你说什么?”她的脸一生没这么烫过,他的眼好像知道些什么……“不跟你说了,我、我要回去煮饭了。”
她很快的跑走,背影消失在竹林里,他望着她的背影,敛起笑容,神情深不可测。
第九章
“阿久、阿久……”
谁在叫他?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又这么讨厌!
“九九、九九……”
他由床上弹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房里多出来的人,那人浮在半空中,正笑看着他。
“大哥!”
“九九,你的样子变了,变得大哥都不认识了。”
“有什么事吗?”他很冷淡地问他大哥,通常这人出现都没什么好事,他瞪着他身边那只五颜六色的鸡,连这只宠物看起来都一样让人讨厌。
“你这么冷淡,叫我有话怎么跟你说?”
“有屁就快放!”
“噢!凰,我好难过。”那一副西施捧心的模样,会令人想把一个月前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这世上也只有他那只宠物会跟他点头,给他安慰跟同情吧!
可笑!
“唉,九九,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心里想什么从脸上就看得出来,你总是想大哥我怎样不好,亏我那么疼爱你,真令人伤心!”
“八,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空中突然出现另一个声音、另一个人影。
一个跟他大哥一模一样的人!
阿久从没怕过什么,可一见到这景象,却吓得后退了一步。
大哥有两个?!如此邪恶、卑鄙无耻的人竟然有两个?
“你没见过我啊?吓个什么劲!”对方有一点不耐。
阿久瞪着他们,没错,两个他好像都见过,且他们两个个性还不大相同,难怪能集世上所有的罪恶于二身,真可以说是史上最七八的兄弟!只是不曾见过他们俩一同出现,害他几乎都忘了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了。
难怪他曾经一度怀疑大哥有双重人格!
“七,九九他好令我失望,他竟然跟地球上的女人谈恋爱!”
“谈恋爱就谈恋爱,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样事情就糟了……”
“不告诉他也不行。”
“可你不知道他在这里过得多甜蜜──在溪水里边泛舟、边躺在女人的腿上听小曲儿,就跟皇帝差不多了……”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忘了我们俩形影不离啊?”
被了!阿久额头上的青筋暴突,这两个偷窥狂兄弟,把他当作不存在似的在讨论,说什么他跟皇帝一样,还在他面前谈吐恶心、惺惺作态。
“你们到底要说什么?”
七、八相视一眼,态度有点小心,那只招摇的鸡也躲到他们的身后,有点害怕山雨欲来。
“那个……九九……”开口的是八。
“不要叫我九九!”他说。要他选他宁可叫阿久,听起来顺耳多了。
“七,九九说不要叫他九九耶,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叛逆的?”
“可能是青春期到了吧。”
虽然不好笑,八还是捧场地笑了几声。
“搞不好是那个地球女人教他的,我看她教他很多事,什么窈窕淑女啊、君子好逑的。”
“地球女人也满厉害的……”
“有事请快讲!”他真的很不想再理这一对兄弟。
“呃……那个……呃……七……还是你说好了。”
“小弟逃了。”七倒爽快。
“所以?”阿久眯起眼睛,很危险地看着他们。
“所以,就轮你看家啰。”七一开口,八就接着把话说完。
“为什么?”
“因为你是九啊!且听我唱来:嘿,老十跑了,老九补位,七八没事,老九还在,老九注衰,关我屁事!”
真的真的很不好笑,他为什么还能把这件事拿来编成一首烂歌?
可阿久却不能否认被找到的自己真的很衰,这两个现在在一旁唱双簧,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模样,但如果他想拒绝,一个他都打不过了,何况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