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日再穿吧。”他说。
“也好。”她坐在他的身边。“能看见你穿我亲手做的衣服总是欢喜的。像这样坐在你身旁陪着你,也不知道还能有多久。”
“你要搬家了吗?”
“差不多吧。”她不看他,将视线摆得好远。“搬家了,只要你还在这里,我总有办法寻着找来,谁说什么与我何干;可若要嫁人,便是连心也给绑去了,我再找你,便是不贞、不洁,要浸猪笼的。”
“什么是嫁人?浸猪笼好玩吗?”
“浸猪笼当然不好玩!而嫁人喔……”她笑笑。“就是一个女孩子跟一个男孩子一辈子绑在一起,不离不弃。”
“那不是很烦?”
“也不一定,跟喜欢的人……”她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眯眯的,是即将昏睡的征兆。
“喜欢的人怎样?”他还问。
“跟喜欢的人一辈子绑在一起,自然甜蜜无比,胜过天堂。”
“你哪里知道天堂是什么?”
我知道啊!她在心里悄悄地说。就好比现在一样,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如果不喜欢呢?”他很喜欢睡前听她说话,她的声音轻轻的、细细的,像暖暖的春风吹过。
“不喜欢自然像炼狱一样了。”
“你又知道炼狱是什么?”他嗤笑。要不是他的脑袋昏沉沉的即将睡着,他就会告诉她什么是天堂、什么是炼狱。
“我不知道你知道啊?说得好像你去过那些地方一样。”
“去倒是没去过……”呵,好想睡,天堂跟地狱是什么玩意儿,他才不想去!他大哥跟那边的人很熟,真要去又有什么难的。
望着他沉沉睡去,她的心就像一缸水,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宣泄?心痛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住,扯到刚好让她不能喊疼,却又硬生生的感受到这种不知所措的滋味。
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只要他开口,她可以陪他到天涯海角;但他不说,她就只能陪他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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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吗?”他张起袖子,只差没有旋转一圈。刚认识的时候,他的脸上几乎完全没有表情,现在好多了,会动、会说话,偶尔还带点笑意,像个人多一点了。
“很好看、很好看!”她猛点头,笑得像个孩子。
“那我把我的衣服送给你。”他将换下的衣服丢给她,有他香香的味道和白得一尘不染的奇妙衣服。
“可以吗?”她接住,心里很激动。
“你给我衣服、我给你衣服,一样的。”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心思不同。”她很快地说,又很快地转移话题,“哪天我跟阿爹要点染剂,给你染发,你就可以下山去玩了。山下有许多好玩的事物,新奇百怪的,你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我干嘛要染发?我现在想下山也没有人可以阻挡我。”
“你不知道人言可畏,你以为你金色的头发跟眼睛很平常吗?那可是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啊!”
“我为什么要跟所有的人一样?我生下来就是这样子,全身就是金色的,连血液也是,跟你们红色的血更是大大的不同,那又怎样?而且我本来就比你们高等很多很多,凭什么要我跟你们一样?”
苞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后,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高低等论,但她知道他的确跟她大不相同,不过,连血也是金色的?难怪他看起来总是金光闪闪。
“不是要你跟大家一样,只是跟大家不一样,大家就会一直看你,一直被人盯着你自在吗?如果有更好奇的人,他甚至可能会模你、打你,你愿意吗?”
“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不过谁也别想模我、打我。”他发现这里的人都是黑发、黑眼的,他也是可以变成他们那样子啦。
“那我明天把染剂带来,帮你把头发染黑,就不会那么引人注目了。再过几日,城里办庙会,我也很久没去了,要是你想去,我可以先准备两个面具。”
“面具要做什么?”
“神秘、好玩嘛!”她得遮住她的半边脸,还有他那一双金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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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舒那捏紧了粉色的小荷包,里面有阿爹给的银两。童大夫医术很好,家境颇佳,唯一忧烦的,只有自己的女儿。自从几年前被林家退了婚,她就不曾再进城过,这天听她说想进城一趟,高兴地塞了许多银两给她。
“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玩得开心就好!”童大夫笑咪咪的说。
好几年没到城里来了,童舒那的心跳得有些急,她头上戴的斗笠覆着一层薄纱,应该没有人可以认出她来吧?她从小怕见生人,发生退婚的事后,她更怕遇见成群的民众,她怕蜚短流长、怕人言可畏。
那要她到人群聚集的市集街道晃一圈,岂不要了她半条命?
可是,他说无聊,也许看见热闹的庙会他会开心,一次也好,能见他笑一次,她怎样都甘愿。
这样一想,心里的恐惧稍稍平抚了些,她轻轻地吸一口气,来到卖面具的摊子前,很仔细地挑了一个福神跟一个狐狸的面具。
然后在小摊子上又买了一斤玫瑰松子糖。
正要回家时,她突然发现卖玉的摊子上,有一块晶莹剔透的青玉。她忍不住走了过去,拾起那块玉,微凉的触感握在手中温润光滑、水头十足,质地十分的硬,是一块上好的玉石。
卖玉的小贩见她喜爱,咧开了嘴笑说:“姑娘您真是好眼光,这玉可不是普通的玉石,它可是来自遥远外地的冰底翡翠!先不说多难得一见,光是看它浑然天成、不经一丝人工雕琢……”小贩眼尖地瞧了她两眼,虽然她的脸给薄纱盖住了,没法瞧仔细,不过依稀看见了两条麻花辫,该还是个小泵娘吧?这翡翠原是给男子系在发上的。“好难得的,姑娘您要买给您的心上人吧?您要喜欢,我算便宜一点给您。”
“多少?”她微颤着声音问。手上的玉晶莹中透出淡蓝色的荧光,显得十分冰清迷人,配上他淡淡冷冷的模样,多称啊!可……说是心上人……连想也不行哪,她不配的。
“别人我肯定要价廿两的,可看姑娘您如此识货,我就少赚您二两,十八两银,就当交个朋友吧。”小贩很爽快地说。
“十八两银呀……”她咬着唇,低头看着自己捏在手里的荷包,里头根本不足十两啊!
“我……”她把青玉放下,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我没办法买。”
“姑娘,您不是很喜欢吗?不然,我赔本给您啦,十五两,好不好?”
她摇摇头。她是喜欢,可是钱不够,阿爹给她的钱已经很多了,况且十五两买一个发饰,好像挺奢侈的。
“老板,你这玉我买了,我看旁边这对小耳坠子也是同样的玉做的吧?你一起包起来给这位姑娘,这是廿两银票,够吗?”
“够、够、够了!”小贩猛点头。收下银票后,连忙将玉包起来交给童舒那。
“不──”童舒那开口想要婉拒,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这样平白无故为她花了廿两银子,说什么她都不能接受的。
头一转过去,看见对她笑得一脸无害的男子时,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脸白了、手心也冒出冷汗,没有预期会见到的人,让她几乎窒息。
“阿嫂,别慌,慢慢地吸气,我不是鬼怪,不会害你的。”男子冷静地轻声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