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晴心里的火气陡地冒了出来,他竟敢拉她的手!
大家都知道她要嫁给村长的儿子木德,她对木德亦有好感,她都还未给他牵过手,这癞蛤蟆……这癞蛤蟆,他凭什么?
她甩开他的手,转头瞪着他,咬着牙说:“你想知道我要你做什么是不是?好!我告诉你,我要的是白龙大神的鳞片,那一枚长在祂额心、七彩的鳞片!”
这要求一说出口,三个人当场都愣住了。
好片刻,一阵沉默让人心底毛毛的。
“姊……”花梨拉住花晴的手,她没想到姊姊会说出这种要求。白龙大神虽然是个传说,七彩鳞片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可是这种要求,在梧鲁村是天大的忌讳。没有人可以冒犯白龙大神的!这话要是给东巴听见,非得严惩阿姊不可。
“你怎么说?”花晴话一出口,反而壮了胆子。“做不到?”
玄三也想不到花晴会这样要求。
梧鲁村的人敬畏白龙大神是血液里遗传下来的,一代接一代,可是有谁真的见过白龙大神?况且采龙鳞,这般大不敬的念头,玄三跟村里所有人一样,想都没想过。虽说他是个猎人,经年在山里穿梭,可也未曾见过白龙大神。
然若真的有,他拼死也要一搏,可是天晓得白龙大神在哪儿?
“姊姊!”花梨的脸拉了下来。“这种……连想都不能想的!”
花晴初想时确实有些伯伯的,可是说都说了,现在只有盼玄三快点放弃。
“好!我去采。我一日采不到龙鳞,一日不见妳。”玄三说完,真的转身就走。
“姊啊!”花梨跺脚。“妳真叫他去?他会死的!”
“哪会呀……”花晴见玄三说得那么坚定,而且他一转眼就跟夜色融在一起,像消失了一样,心里真有点毛起来。虽说,白龙大神是传说,肯定是人杜撰出来的,可东巴言之凿凿,叫人不信也难。
“唉呀!我不管妳了,看妳怎样对阿爹跟阿娘说。”花梨也气了。玄三虽讨厌,可阿姊却无知。什么不该想、不该说难道不知道?!
“妳别告诉爹娘,不然我打妳喔!”花晴轻声恫吓妹妹。
“我跟妳一样高以后就不怕妳了。我呀,只是伯……”
“怕什么?”
“白龙大神!”花梨胆子到底是小了一点,东巴说的话,花晴信了八成,但她却信了十成十。
“别说了,给妳说得都发毛了。”
“不说不说,姊,我们快回家吧。”花梨牵住花晴的手,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夜一深,天更高远,两人挨得更近、走得更快。其实家并不会太远,但今天却觉得这条路好长!
“姊……”
“怎么?”
“妳有没有听过……白龙娶妻的故事?”
“不是说好不说了,还说!”
“没啦,我只是突然想起东巴说过的故事。”
“都说是故事了,还当真!”
“可是,真的曾经有新娘子从村子里嫁过去耶!东巴说,距今还不到一百年。”
花晴当然知道真的有人当过白龙大神的新娘子,因为花家的女孩,一向是村子里最美丽的,所以白龙大神的新娘,也只会挑花家的女孩。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东巴说过,白龙大神在百年之内不会再娶新娘子了,好端端的,突然提这些做什么?”
“谁叫妳……要让……让玄三大哥去做那件事嘛!”花梨嘟着嘴。
“妳以为我愿意啊!难道妳爱让他一天到晚跟着我们?”
“我也不喜欢。可是,刚刚……总觉得他好象会当真……”
“不会的,白龙大神是神耶,哪里会叫人轻易看见?村子里又有谁亲眼见过白龙大神?”
“是没有。”花梨想了一下,抬眼看见家门就在前方,心也比较定了。
“但愿玄三大哥别真的去才好……”
七天之后,正是十五月圆,梧鲁村的村民习惯到空旷的场所聚众赏月。吃过晚餐,几乎全村的人都会到齐,有人唱歌跳舞、有人聊天乘凉,而小孩子大多数都会蹲在东巴的面前,听他述说遥远的故事。
“啊!天狗食月!”
突然有人开始低嚷,接着众人纷纷举头看着“天狗”一点点的吞食皎洁的月亮,月面开始出现暗影,直至满月全被吞没,整个大地瞬间被一片黑暗笼罩。
天狗食月也就是月蚀,虽是罕见,但每隔数年总会出现。整个食月的过程分为初亏、食既、食甚、生光、复圆等五个阶段,由月亮开始出现阴影那一刻,一直到一轮满月重现,约莫要一至二个时辰。
东巴沉声要大家别惊慌,一边吩咐成年男子将所有的火把点燃,照亮通路,一边宣告今晚的活动结束,要男人们带着家眷离去,早点回家安置。
可是,当数十根火把燃起后,几乎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异象。
“红月亮!”
“红色的月亮!”
一轮古铜色,隐约透着血气的月亮,阴暗地悬在天边,让众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几曾见过月是这般诡异的红?这下子,大家原先的惊慌完全被恐惧所取代,只能害怕的一齐望向东巴。
现任东巴已经超过七十岁,是罕见的长寿,也是村里最年长、最有智能的人,他的知识是自每一代的东巴所传承下来,所以知道许多村民不知道的事。
然而东巴脸色凝重,并未与众人多做解释,心下却想:月色残红似血,正是逢魔时刻啊……
这难道会是一个警示吗?
东巴默默地回到住所,燃起烛火,开始翻找以前所有东巴留下来的纪录。
其实,他早已熟知一切,只是他仍想再确定一下。
他摊开竹简,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沉重。
红月出,龙娶妻。
这是好几代以前的东巴刻在竹简上的讯息,而且是十分明确的讯息。
可谁都知道,白龙大神每百年才娶妻一次,距离上一次的白龙娶妻,至今不到百年啊?
“难道逃不过吗?”
东巴看着窗外诡谲的月色,心中沉痛地想:他的人生可以说差不多走到尽头了,虽拥有许多丰富的知识,但没想到在他死前,还必须亲自主持一场活人献祭,他是多么不愿意也不忍心啊!
新娘子都到哪儿去了?
东巴不知道、不敢想、也不愿想。
在广场被东巴拋下的村民则惴惴不安地跟到东巴住的地方,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东巴小心翼翼地把竹片收好,决定暂时不要公布这个消息,天体的运行,原本就充满许多变量,但愿只是自己多想了。
他走到门口,跟村民说:“大家不要惊慌,各自回去安置吧,天大的事,由我顶着。”
说完,他沉默了一下,又说:“不过,近日有谁发生过什么不寻常事的,留下来跟我说清楚。”
众人互觑,心下都觉得十分诡异,却不敢多言。村长、木德,还有一些人随着东巴进屋,报告这几日村里的大小事情,其余的人,则都守在屋外不肯回去。
“就这些事?”东巴听完村民的报告,感觉并无异样,便要木德带着众人退去,只留下村长。
东巴接着就把前几代东巴的纪录讯息告诉村长。
村长听了也很沉重,他身负五百村民生计的责任,这种事当然无法等闲视之。
“可是,村里并未发生什么大事,我也许是多想了。”
“不,东巴,您是智者,说话有凭有据,怎么会是多想了!”村长不同意。
东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不过,说到奇怪的事,我倒是想起来,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玄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