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什么?”我的手心也开始出汗。
“听上一站的讲,你那间刷手的学姐是个冰山美女,最讨厌漂亮的学妹,另一个流动学姐本来还不错,可惜上个礼拜被未婚夫退婚了。”
一间手术室,至少配两个护士,刷手指的是上刀递器械给医生的,流动顾名思义则是在外徘徊,看看手术台有什么需要做补充的。
一般手术房开刀称为上刀,手术结束就叫下刀。
而我们实习学生没那么快当刷手上刀,只是在旁边看着学习而已。
“那我岂不是很惨?”
“没办法,不过你那间的医生真是很慈祥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鸟儿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是啊,听说我那房的医生很凶,还会甩器械,平均一个月气走两个护士,有一次学姐拿错手术刀,他一下子甩过来,学姐手就被割伤了。”麻美抖得更厉害了。
“还有我那房,医生有名的色,没有一个女性逃得过他的魔爪。”呱呱害怕地说,双手环胸,一副誓死维护贞节貌。她说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要留给她未来的老公模的,她很有商家的精神,懂得为消费者保障权益。
我看着呱呱,心里觉得她实在很安全,除非那医生饥不择食到连豆干也很爱吃,否则她应该不会危险。不过我真的没有心情安慰她,因为我的心实在很沉重,我已经一脚踏进巨兽的嘴里,只差还没有到达它的胃袋被它腐蚀而已。
望着接下来一个月属于我的门,生平的头一次,我踽踽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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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姐好。”我很恭敬地向叶珣学姐问好。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惜刚被负心汉抛弃的学姐看不见我的礼貌与乖巧,听说她三十岁了,难怪她心情不好。
我只好再跟刷手的文宜学姐问好,她冷冷地嗯了一声,便不理会我,不愧是冰山美人。
连续碰了软硬两个钉子,我也无话可说,只好默默地站在墙角,像一抹阴影,如果没有人注意到我,或者我可以假装壁画,直接混过一天。
“学妹,还呆在那里做什么?不会过来帮忙吗?”叶珣学姐拔尖的声音有些刺耳,但我当然如聆圣旨,快步跑到她的身边,虽然我没有受过军事训练,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我倒也不敢马虎。
“把包布打开。”
她冷冷地看着我,我就犹如被蛇盯上的青蛙般颤抖,小心肝儿乱跳……喔!青蛙!我的挚友青蛙,你怎不在我身边?你是否和我一般正痛苦的煎熬着……
我略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包布,或许是桌子太小了,突然间包布的一角落下去,出于自然的反射动作,我的右手伸过去接个正着。
说时迟那时快,叶珣学姐“啪”的一声打在我的手背上,表情真比晚娘还要恐怖万分。
“污染了你知不知道?”她厉声问,一边扯着我的手臂,将我拽到墙角。
我吓得没有反应,她见状更气,又大声问我:“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我啊!我纯粹是出于自然的反应,我也不想的。
“我在问你谁教你的!”她的声音又更大,她瞪着我:“你再给我污染一次你就滚出去!”
我低下头,呐呐地回答她:“嗯。”
“不要哭!你要是敢哭给我试试看!”
她威胁我,但其实我不会哭的,除非是委屈到了极点,虽然她很凶,但我确然有错在先,根本不敢怪她。
“叶珣,你不要欺负学妹啦,你看学妹怕的。”突然,一个年轻的医师对叶珣学姐说,他将我拉过去,很温柔地笑。“学妹,你去刷手好了,等会儿给你看刀。”
这个年轻医师很高,看起来很英俊,似乎也很温柔,可我一点也不敢妄想他当我的救世主;你想想看,若然他偏袒我,则势必更加得罪叶珣学姐,相信我,在某些情况下,美丽真的是一种错误。
我怯懦地瞄了学姐一眼。
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说,“谁欺负她了。”然后看着我,很不耐地说:“还不快去刷手!”
我赶忙跑去刷手槽,用刷子沾取优碘液,一遍又一遍地刷着手,直到手都快要月兑皮了,才进入手术室让叶珣学姐为我穿上手术服并戴上手套,战战兢兢地站上恨天高台(专为一六O公分以下的人准备的贴心小板凳),站在文宜学姐身边;她还是冷冰冰地,看都不看我一眼。
倒是帅哥医生对我眨眨眼,但我很谨慎,不敢有所反应。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加冷损”的寒气直逼我背部而来,令我不禁打了一个机伶伶的冷颤,这气氛活生生就像当年住在山区宿舍里某一夜疑似遇鬼的感觉。同那时的反应一样,我全身僵硬着不敢回头。
“你!转过来。”声音很近,看来这鬼不准备放过我……而且这是个男鬼不是女鬼。
我硬着头皮转过身去,男鬼很高,令身高号称一六O的我得以平视的原因是因为我站在小台子上。他的眼神很冷,一点人性的温度也没有。
“学生吗?”他的声音低柔,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点点头。
他不再看着我,眼神一调,落在叶珣学姐身上,叶珣学姐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我想是害怕,因为我也是。
“你不知道我不要学生?”他只冷冷地对叶珣学姐抛下这句更似肯定的疑问句后就迳自去刷手了。
在我还搞不清楚的情况之下,我就被叶珣学姐一把拉下。
“学妹,你下去!”
“去哪里?”我茫茫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叫你下去就下去,我管你去哪里!”她对我吼叫。
这回,连帅哥医生都不吭声了,开刀房的气氛变得古怪而凝重,除了机器的声音,再也没有人说话,只剩下叶珣学姐尖叫声之后的阵阵余韵敲打在我空白而无措的脑海里。
下意识地,我踏下台子,心中什么也想不到,只觉得是一种很大的屈辱,我想。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吧?除了那个男鬼,因为他去刷手了。
我走到角落,老师说,无论怎样被欺负也不可以离开我们所属的手术房,可是学姐和医师赶我时怎么办老师没说。
低下头,感觉鼻子很酸涩。从小到大,我一向是被众人喜欢、疼爱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可是我不能流泪,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在看。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后,讨厌鬼进来了,我瞪着他。
就是这一个人!害我这么丢脸?我打定主意,要用一辈子来恨他。
虽然我还不到二十岁,也不知道一辈子有多久,可是这是我头一次如此恨一个人。
他的眼神掠过我,失去了小凳子,他比我高了许多,可以理所当然忽视我的存在。
叶珣学姐帮他穿上手术衣,戴上手套后他就定位。在下刀之前,他状似不经心地——
“叫那学生出去,碍眼。”
叶珣学姐站在我面前,很冷地:“学妹,你出去。”
我头也不回地冲出手术室,心里恨,恨那医生也恨叶珣学姐,我诅咒她永远嫁不出去,被抛弃一次又一次;诅咒那鬼医生,出门跌倒,跟会被倒,老婆跟人家跑,儿子长大混太保……
或许你会觉得我的诅咒太狠毒了一点,可是我的自尊被这样严重伤害,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的座右铭是!你对我不仁,我就对你加倍不义!
我顺便警告全天下坏人小心,想惹我之前罩子放亮一点!
来到换衣服的地方,我很气愤地月兑掉这丑死人的绿衣服,我又不是青蛙!换上实习服。这时,老师走进来,大惊小敝:“孟晓星!你不在开刀房,还跑到休息室打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