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十五万担好了。”他随口取了个平均数。反正若是有任何不妥,她自会提出反对。
邢诲烟微微一笑,如他所言在浙江水患的折子上做下一笔批注。浙扛水患并不严重,十万担粮米略少,二十万担则太多。不过那么多粮米放在国库里也是发霉给老鼠咬,不如多散些也好让老百姓们吃饱一点。位卑如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海烟,你是怎么进宫里来的。”爱上一个人,就忍不住想知道她的一切。
“小时候家里穷,父亲只得卖掉女儿来维持生计。”凄惨的往事如今她已经能用异常平淡的语调来讲述,就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无论当初自己的境况如何,如今都已物是人非,她也没有必要再念念不忘。
“那时你多大?”直觉告诉他,她还对他隐藏了很多。他只能继续追问下去以期得到答案。
“八岁。”那时的她已经读完《四书》、《五经》与孔孟儒学,因此得到了萧皇后的赏识并对她加以栽培,不然的话,现在的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的普通宫女而已。
“那么小!”他为她受苦的童年心疼,“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认定她是自己的女人,爱屋及乌的心态令他想尽自己的能力让她的家人过上优裕的生活。
“家父不过是一介书生,家母早逝。我入宫后不久,家父也因病饼世了,我没什么家人了。”父亲卖她所得的钱财不多,一场重疾便让他贫困交加、潦倒至死,并在城外乱坟岗一埋了事,他半生对功名的痴想也随之化为泡影。人死不过一抔黄土,何若为功名这些身外物赔上半生的精力及和乐的家庭。父亲就是想不通。
他不知道她受了这么多的苦!龙逸飞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怪不得她总是一副冷漠防备的姿态,原来是环境使然。他脑中不禁浮现出她年幼时孤苦无依的身影,那份心疼又加深了一分,从现在开始,他要好好宠爱她,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您那些折子都批完了吗?”他怎么正事不干,却净是关心这些跟他不相干的陈年旧事?海烟被他问得有点不耐。
“不看了。今天休息,我带你去个地方。”不给她反对的机会,他直起身来便往外走。
她虽嚣张了一点,但怎么也没胆违旨不遵吧。他料定她会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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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这地方美吗?”拍拍鞍下的骏马,他有点献宝地看着她。他带她来的,是御用的马场。邢海烟本来并不会骑马,但她天性聪慧,又不像寻常女子那般胆小怕事,他只教了半个时辰,她就掌握了骑马的要领。纵马驰骋还不敢说,但骑马小跑她已经是不成问题了。
“嗯。”海烟完全沉醉在四周如画的景致中。皇城之中,想不到还有这种美丽的地方。青翠的草原,连绵不断的山丘,还有遍地娇女敕的鲜花,仿佛让人置身广袤的塞外,连心也跟着开阔了起来。
就知道她会喜欢!将海烟的表情看在眼底,龙逸飞的唇角噙着满足的笑意。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海烟低声吟唱。只可惜这里没有洁白如云的羊群,美丽中总觉得有点荒凉。
“不错的主意,回头就让他们在这儿养上一群羊。”他宠溺她,而且毫不掩饰。他不仅猜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还大方地帮她达成心愿。笼络下属用不着这样吧。而且他眼光中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了,她实在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也不该想,但现下,她不得不想。
她只想做一名普通的宫女,尽职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从来就不像宫里其他女人一样梦想着有一天能摇身一变,飞上枝头做凤凰。她只希望等她年纪大些、老些之后,她能够被放出宫,重新拥有自己的自由。
“回去了。你第一次骑马,不宜骑得太久,不然明天恐怕会全身酸痛。”他替她笼过马头往回带,没觉察到自己的纡尊降贵。她大可以继续装傻充愣没关系,反正她现在人在他手里。任他孙悟空再厉害,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他有的是时间来一点一滴地将她征服。
夕阳西下,两人拉长的影子在地上重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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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邢诲烟像往常一样踏进书房,发现等着她的,不是龙逸飞及满桌的折子,而是排列整齐的衣料及站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怎么?今天休息吗?”瞧这里的衣料花色品种之全,都可以开个绸缎庄了。属于她的书案上也被撤除了笔墨纸砚,代之以量尺与刀剪,她只能立身在厅堂中央。
“看看你都喜欢哪些衣料,量好了好吩咐他们去做。”龙逸飞一声令下,旁边那些人倒是很机灵地立刻围了上来。
“请姑娘挑选。”这厢是手捧布匹花样的太监们,那厢织造处的师傅们已经在宫女的协助下对她周身上下丈量起来。
“等一下。这是要给我做衣服吗?”挣不开那些宫女的七手八脚,她只好转而求助高踞的龙逸飞,虽然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当然。你快站好,当心做出来的衣服不合身。”他凉凉地坐在上面喝茶,丝毫没有解救她的意思。原来万能的她也有受困的一刻,他居然心里有点暗爽。事实证明,是人都会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她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
“我的衣服足够穿,并不需要新做。”傻傻任人摆布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是碍于这么多人一起围起她,态度也都是毕恭毕敬的,让她端不出冷脸色来吓人。
“你有多少衣服我还不清楚吗?”龙逸飞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他们天天见面,都这么久了,她都有哪些衣服他早已模得一清二楚。换来换去的不就是那几套。
“我若是缺衣服穿会自己添置,用不着如此大费周折,我消受不起。”她并不领他的情。看看这些衣料,全是四方运进宫供皇族御用的贡品,而那些负责帮她量衣剪裁的也都是宫中顶级的工匠。任她地位再特殊也只是位高级侍女,穿这样的衣服在身上岂不是不伦不类?
“你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若不收拾得体面点岂不是丢我的脸。”几件衣服算什么,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把全天下最美好的东西奉献到她眼前。”爷费心了,但海烟只是一个奴婢。”她一时心急,竟忘了龙逸飞的禁忌。他一向最讨厌她自称奴婢的。
“哦,是吗……”他挑眉笑笑,立起来晃到她面前站定,“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摆月兑奴婢的身份。”他轻轻将脸凑向她耳边,压低声音,以只有她才能听清的音量说道。
“爷愿意放我出宫?”即使平常冷淡惯了,海烟仍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音。她多年来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吗?她终于可以远离人心叵测的皇宫,随心所欲地生活了吗?也许她的新主子并不像他平常表现得那么“刻薄”,他也是很体恤下人,很有仁爱之心的。
“出宫?你休想!”他一语戳破她对美好未来的设想。这女人平常八成没动什么好心思,一提到出宫就两眼发亮,他可从来没见她如此开心过。可惜她注定是他的女人,要做皇家的媳妇儿,怕是这一辈子都逃不开与皇宫的牵连了。
“那爷的意思是?”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但话已月兑口而出,来不及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