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没有道理了,太委屈他的飘儿了。
轻声一叹,田文仲摇了摇头,转身入内。“进屋里吧!”
“是。”一袭雪衫紫裙的田飘飘柔顺的应了声,看了一眼走远的花轿后,低垂螓首进屋,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同时也关上了门外的热闹跟欢庆。
田飘飘绝丽出尘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乐哀伤,她一路低着头,平静的跟在田文仲后面,进入花厅端坐在椅上,耐心的听着父亲的不满跟叹息。
“飘儿啊!妳放心了,爹一定替妳找个更才俊,更有前途的如意郎君,一定不会委屈妳。”
“是的,爹。”她娴雅恭顺地点头,半点也没让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
她在父亲面前向来如此,乖巧、柔顺、不多话,什么事都遵照父亲的要求。
也因为这样,让爱女心切的田文仲对她更加心疼,更加不舍,替她抱不平的话足足埋怨了半个时辰之久,这才无限感伤的喟叹一声,吩咐她下去休息。
“是,爹。女儿先告退了。”半垂的眸子始终没有抬起,敛裙行礼后就退出了花厅。
一远离父亲的视线范围,原本恬静温驯的外衣就褪下,娇丽的脸蛋换上俏皮可爱的神情,她先是不耐的翻翻白眼,然后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瞧见后,这才用右手勾起累赘的长裙,飞快的朝花园一隅跑去。
爹真是开玩笑,失去敖天这个乘龙快婿虽然有点失望,但也不到伤心的地步呀!
瞧爹说的,好像天塌下来似的,真是笑死人的夸张。
她充其量只是跟敖天见过几次面,颇有好感而已,一切都是爹一相情愿,想着成亲,她可没决定非君不嫁呢!
再说,她会同意爹的安排,跟敖天接近,也是想早点月兑离爹的唠叨,早点得到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已,不要像现在这样,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每天被逼着像盛装孔雀似的跟进跟出,被爹拿来炫耀当摆饰。
她喜欢活得单纯,没有累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爹却是文人习性,从老家江西,到京城直至洛阳,随着官位的高升,居处的变迁,对她的要求却是越来越严。逼着她学女工,写文章、识音律,一心一意将她塑造成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形象。
为了不让早年丧偶,独力扶养自己长大的爹失望,她从小就学会如何在人前控制脾气,人后放松自我。
这也是何以别人家的小姐丫鬟成群,她却喜欢孤独一人的原因。
爹却不知实情,还以为她是当年赴京途中遇刺,变得胆小内向,惧人怕生的原因哩!
绝对没有想到,她对当年的事早已忘怀,只除了胸前那道淡淡的疤痕偶尔提醒她那件事。
只依稀记得,在马车坠落崖底前,有一名男子救了她。至于男子的长相,她则完全不知道,因为她那时只有十三岁,早吓得闭住双眼,谁也没瞧见,然后就是受伤昏迷。
所有的事情还是后来听人说起才知道,不然自己还真是记不得了呢!
提着裙子,一口气跑过偏僻的花园,绕到废弃的后园,田飘飘喘着气,靠在一棵大树上歇息。
“心上人成亲了,新娘子不是妳,是不是感到有点不甘心呢?”
花生壳从天而降,坐在树上的男人一双勾魂的桃花眼微瞇,充满调侃地望着她。
站在树下的田飘飘闻言倏地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她的秘密园地竟然闯入不速之客,而且还是敖天身边那个拜把兄弟,命中与她相冲的男子,顿时怔傻了眼,半晌后,才找回自己刚刚抛弃的矜持,重新拉好衣裙优雅的站好。
“公子是否迷路了?巡抚府的大厅在前面,不在这里。”浓密的长睫毛半掩着,遮住了瞳里的愠色。
齐士麟似笑非笑的坐在树上看着她,长大后的她变得更加绝丽动人,征战回来后,他寻遍京城的大小辟邸,拜访过京里所有姓田的千金小姐,就是没有她的行踪,寻找了数月,失望的以为已经失去她,再也见不到佳人时,却在家乡洛阳惊见她的芳影,立即决定要得到她,再也不能失去。
他靠在树上,继续剥着花生,“这倒没有,我入府来是想找妳,见妳朝这个方向跑来,所以就跟着来了,应该不算迷路。”
“你……跟着我?!”她倏然抬眼,垮下脸色。
那自己隐藏不予人知的一面,他岂不是全看见了?
这个男人从第一次在敖家大门前碰面开始,就一直找她麻烦,几次几乎掀了她的底,若不是她反应机灵,掩饰过去,恐怕早被他逼得露出马脚。
才在庆幸失了敖天这个对象,也省去这号人物的麻烦而已,没料到他又冒了出来,撞破她的秘密。
“齐士麟!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应该跟新郎一起到紫家去迎亲的吗?怎么又跑到巡抚府来?”绝丽的容颜浮起一抹怒色,不客气的指责道。
他是洛阳城第一大镖局齐家武馆的大公子,从军四年建立不少战功,是众人口中不可多得的人物。
可是在她眼里看来,却不过是整日嬉戏花丛的登徒子,专以调戏女人为乐,根本称不上什么英雄豪杰。
所以她才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附和巴结他呢!
瞧见树下那抹纤丽的身影要离去,齐士麟迅速一个翻身下树,阴魂不散的跟着她。
“人家新郎是去迎亲,我去干什么?陪着看热闹?”
“管你是去迎亲还是看热闹,总之别来烦我就行了。”看不出她这会儿没心思和他斗嘴吗?
“妳似乎不太开心。”他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现在才看出来!田飘飘轻蹙蛾眉,转身瞪他。“齐公子要是没事的话,小女子先告辞了。”隐忍着脾气,敛裙行礼。
每次一跟这个人见面,她总要失去礼教被激怒,一点都不像努力维持温柔婉约形象的自己了。多年的演技被迫毁于一旦,所以她每次一见到他就急着想走。
“不想见就别勉强自己,我可以带妳离开。”他挡住她的去路,不让她走。
田飘飘奇怪地瞅着他。“我不懂你说的话。”这个人讲话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
“妳懂的。”他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搂住她的腰,纵身一跃翻上墙头。
“你干什么?”田飘飘惊得花容失色,双手紧紧的攀住他,就怕他一松手会摔下去。
“带妳离开这个不开心的地方,带妳到快乐的地方。”他含笑地道。
“不需要,我不要跟你走,你这是绑架,是抢劫。”她用力的挣扎,不断搥打他。
可他却文风不动。“那就抢吧!能抢到我今生的新娘,死而无怨。”
“新娘?!你说什么?啊──”
他突然朝外跃下,吓得她惊声尖叫,花容失色。
又惊又怒的她,只能紧紧的攀住他。
“该死的齐士麟。”
说什么要带她到可以令她快乐的地方,结果却是带她乘船北上,摇晃的船身令她极度的痛苦不安,从未乘过船的身子摇得七荤八素,吐得一塌胡涂,折磨得连胆汁都呕出来了,一张如花似玉般的脸蛋,变得惨白无比,非常可怜。
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个男人,这辈子才会被他整得如此凄惨。
“你……呕……我爹不会饶过你的。”她吐得全身虚月兑,无力的靠坐在船舱的床上。
“我没有想到妳没坐过船。”
而那个可恶的男人还皮皮的笑着,端着一碗粥坐到她的床沿,舀了一汤匙递到她的嘴边,想喂她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