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秦梵被兄长质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是藉酒在逃避,可是逃避什么呢?逃避无言的死?还是逃避自己的过错?
如果当时他不下令放箭,无言或许就不会死了,一切都是他的过错所造成。
天啊!他该如何赎罪?该如何请求无言的原谅呢?
此刻他连死后见她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害怕在阴曹地府里看到她憎恨的目光。
“如果不想柳无言看不起你,就活得像秦家的人一样,别让她在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为你可耻。”
虽然他没有见过柳无言,却从苏星等人的口中知道,她是一个聪颖而具傲骨的姑娘,如果她还活着,绝不会愿意看自己的心上人变成一个窝囊的废人。
秦天的话像雷电般的敲入他的脑里。大哥说得没错,无言绝对看不起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以她的个性会冷嗤而去,离得远远的,再也不愿见到他。
“无言……”他黯沉的眼眸凝向窗外的蓝空,千变万化的白云堆里幻化出柳无言巧笑倩兮的丽容。
“无言……”
第十章
七年后
宋玉祺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处处一片和乐景象。
敦煌秦家趁此机会提出辞官,新皇顾念敦煌仍是边界屏障,且怕杰出的三兄弟拥兵自重,日后恐成祸患,所以欣然应允,同意他们举家迁到关内,在繁华的江南择处而居,并赐金牌一面,特准秦家人见官不跪,世世代代享此殊荣。
“我盼了多年的心愿终于完成了,闇儿、郡主和两个小孙子都能回到身边,我真是太快乐了。”秦家大宅内一片欢乐融融,秦老夫人在三个儿子、两个媳妇和五名孙儿女的环绕下,笑咧开嘴,高兴得不得了。
“是呀,娘。弟妹能正大光明的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是老天的赏赐,也是您老的福气,现在大伙算是团圆了,以后再也不分开。”大媳妇秋桐挽着二媳妇芃瑄的手,笑吟吟的说。
对这娴雅月兑俗的郡主,她可是满心喜欢。
“大嫂说得极是,往后咱们一家人都可以生活在一起了。”芃瑄也有礼的轻声说道,对大嫂很是敬重。
皇上死了,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来追查她的下落,她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正大光明的生活在阳光下了。
她充满感激的望向身旁的相公,感谢他这些年来的相助和包容,远离生长的敦煌和她躲进深山里,过着平淡的田园生活。
“谢谢你。”她真诚道。
秦闇伸手拥住她,不在乎有别人在场,迳自在她唇上印下一记吻。“谢什么呢?倒是为了我,让你受委屈了。”
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看在众人眼里莫不会心一笑。
唯有始终冷漠站在窗边的秦梵,淡淡的别开头去,不忍见到。
看向窗外的眼神黯然神伤,耳边虽然传来侄子、侄女的嬉笑声,却淡化不开笼罩在心底多年的阴霾。在他心里始终有一个打不开的死结,这个结令他有如窒息般的难受。
“爹,叔叔为什么都不笑?”稚女敕的五岁女娃拉着父亲秦闇的手,疑惑的指着窗边的高瘦身影问。
“那是因为叔叔不会笑,他的笑被人给偷走了。”秦天的大儿子秦天宝蹦跳的跑过来回答。
打他出生以来,就从未看叔叔笑过,娘说他的笑是被人偷走了,一个女人偷走的。
小女孩不解的走到秦梵身边,拉拉他的衣袖,“叔叔,你的笑为什么能被人偷走?那个人很厉害吗?”
童稚的声音问出了大人们多年来不愿触及的往事。
“晴儿!”芃瑄斥责的低唤女儿,走过来将缠人的女娃抱开,充满歉意的朝秦梵说:“对不起,小女孩不懂事,希望你别介意。”
秦梵静默不语,只是凝望住小女孩纯稚的漂亮脸蛋,然后轻轻一叹的抚了抚她的小脸。
小女孩无心的问话,深深的触及到他的伤口,但是又能如何呢?
敝她吗?她根本不懂事。
“叔叔。”小女孩再次拉拉他的衣服。
“晴儿乖,叔叔没事。”他摇着头说,脸上却越显沉愁。
为了化解小孩子无意提起的尴尬,秦天提议出去赏湖。
“好啊!我从来没有到过江南,真想去瞧瞧。娘,您说好不好?”善解人意的秋桐马上附和道。
老夫人更没有异议,几十年没有回中原了,当然也想四处看看,所以大伙很快就达成共识,一家老小兴致勃勃的准备往洞庭湖出发。
“秦梵,你不去吗?”秦天拍拍他的肩,强制将他拉了出去。“走吧,很好玩的,保证你心情一开,不枉此行。”
臂臂曾
韶光易逝,岁月如梭,柳无言没有想到一晃眼就过了七年。
当年她和冷衍双双坠下悬崖,幸亏两名路过的樵夫看见他们,将两人救回家中医治。或许是她和冷衍命不该绝,他们在昏迷了十几天后,慢慢苏醒。
冷衍的伤虽然不及她严重,但还是医治了大半个月才复原,而她因为伤及五脏六腑,即使疗养了好几个月,依然留下病谤,直到今日,内功恢复六成就无法再突破了。
借住在樵夫家里终究非长久之计,且秦梵的人马不时到崖底找她,让她更无法安心养病,在与冷衍商议之后,决定由他雇辆马车回到京城找柳无霜。
冷衍向柳无霜说明一切后,柳无霜立刻建议他辞去禁卫军的职位,举家迁移到江南,并且在洞庭湖畔开了间茶楼,以此谋生。
而柳无言也就在这种平淡恬静的生活中渐渐忘掉秦梵,将自己从被他伤害的痛苦里解月兑出来。
“姨……姨,你说要带我到山上采花儿的,到底什么时候去嘛?”柳无霜七岁的小女儿抱着柳无言的腰,撒娇的仰着头问。
柳无言轻轻的一笑,将捧在手上的茶盘举高一些,以免茶水溅脏了小女娃的新衣裳。
“姨忙完了这一会儿,就带你去好不好?”茶楼中午的生意正好,是她走不开的原因。
“对不起,无言姊,小水儿老爱缠着你。”柳无霜笑着走过来,轻捏女儿白女敕的脸蛋。
无言姊平常沉静不爱说话,唯有在小水儿面前才会显现温柔慈爱的一面,这大概是因为七年前落崖的不幸,使她丧失生育能力所致。
可是不管她身体状况怎么样,脸色多么苍白,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冷绝气质还是吸引了不少青年才俊上门来提亲,热络的程度只差没将茶楼的门槛给踩破。
正因为每个见到柳无言绝色容颜的男人,都会想将她占为已有,所以冷衍和柳无霜就尽量少让她到前堂走动,以避免不必要的纠缠和麻烦。
但是不死心的男人还是有的,他们往往上茶楼坐上一整天,为的就只是瞧佳人一眼而已,尽避未必能如愿,但他们还是不死心的等着。
今日早膳刚过,柳无霜就到柳无言的房里来请她帮忙,因为今天在前堂招呼客人的小二因丧母而请假,不得已只好商请柳无书下楼帮忙。
柳无言当然不会说不,稍稍梳洗一下后,就随着她下楼来了。
这也就是她何以站在这里的原因。
“有什么关系,我就爱她这活泼的可爱样。”柳无言笑着轻捏小女孩另一边的白女敕脸颊。
“哇,好疼。娘跟姨姨欺负小水儿,小水儿跟爹说去。”古灵精怪的小水儿噘嘴道,然后转身朝正在招呼客人的冷衍跑去。
柳无言和柳无霜相视一笑了。
“对不起,无言姊,明知道你身体不太好,还让你出来帮忙招呼客人,真是辛苦你了。”
“说哪儿话,我这几年来吃你们的、用你们的,难道不应该帮点忙吗?”柳无言边将茶盘端进去,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