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是晌晚了,两人迟迟未归。很可能是许叔根本拦不上勋儿的脚程,于是继续在路上找寻她。或者,两人已经上了曲灵山却没碰着面,因此勋儿终究是不知道他已得救一情。
无愁发觉杜云影缥缈的眼神直对着她,于是心下满是不悦,斜睨着他道:
“小子,你发什么怔?”
他暗暗回过神,思索了半晌后,不徐不疾道:
“道长,晚辈另外有事在身,想于此向道长辞别。”
哪知无愁闻言,面无表情冷冷道:
“在尹樵缘尚未回山之前,你都休想离开这里一步。”
他心头一愕,血色大减。忙道:
“道长,晚辈真的有要事——”
“有什么要事等尹樵缘回来再谈。从现在起,你甭想踏出这个丹房一步。要是你敢离开丹房,我随时可以收拾掉你。”无愁把话说完,不让他再有发言的机会,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丹房。
随后,杜云影听见石门闭合的声音。
“道长——”他快步至石门后大喊,心想上天让他巧遇无愁究竟幸或不幸。
依无愁任为的性情,很有可能直至尹樵缘回山才放他自由。若是他硬闯出去,恐怕会不敌她的根基而受擒。
杜云影万分苦恼,现在他心中最渴求的,无非是见到平安归来的程勋。
第十章
曲灵山上,各方人马星罗棋布。有的为争夺九心灯而来,有的纯粹是看热闹的心理,更有的,是来寻找往后生活上的话题,制造乐趣。
不管来者目的为何,现在人人都专注着湖泊中央的一处小丘——九心灯的生长位置。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午时,那里将会是群雄的竞争地。
曲灵山上的这处高山湖泊,湖面极为宽广,而且水深湛寒。也就是说想夺得九心灯的人,必然要有一身绝佳的轻功,否则一口气到不了小丘,就得下水去享受湖水冰寒的滋味。
有的没有绝顶轻功、不精水性又想夺得九心灯的人,自然有他们投机的方法。他们会干脆等别人拔起了九心灯,返回山路的时候再行强夺。但若有哪个名门宗师准许门下采取这种方法,日后则会成为全江湖人的笑柄。
“师兄,你说师伯这回能不能夺得九心灯啊?”一个细眉小眼的女子低声问。她说话的时候极为小心,深怕让前方不远的师伯给听进耳里去。
她的师兄一脸潇洒得意,斜睨着她道:
“师伯这次是志在必得。再过一个时辰,你就会瞧见师伯手里拿着奇草九心灯了。”
她唔了一声,接着又说:
“我总觉得四周人马都蓄势待发,好像一眨眼就会全冲越湖面。”
他依然斜睨着她,轻哼了一声,很了不起的模样道:
“现在吉时未至,要有哪个猴急的像伙贸然飞越湖面,怕是头一个成为众人的公敌,吃力不讨好——”
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两人俱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圆脸憨厚的中年男子穿越树林向他们跑来。
他充满防备和不悦地问:
“喂!你什么人?来做什么?”
许仲瑞喘吁吁地边跑边说:
“两位有没有……看见一位双十年华,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啊?”
“你有没有搞错,来这里找人?”他出口不驯地说。
“是啊,我是来找人的。两位有没有瞧见这样一位姑娘啊?”许仲瑞拭汗走近他们。
他明显不悦地挪开一步,直截了当说:
“没有。要找姑娘不会上青楼妓院去找啊?”
许仲瑞一怔。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说啊!?”
他斜瞪他一眼,双手环胸不再理睬。
许仲瑞急着寻找程勋,于是也不加理会他的无礼,忙向一旁年轻的姑娘询问:
“这位姑娘有没有瞧见我说的姑娘啊?”见她似乎感到害怕地摇摇头,他忙补充道:“真的没有?你能不能仔细想想,她长得很漂亮的——”
“好了,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别在这儿捣乱我们,快走——找你的姑娘去。”年轻男子上前不客气地推赶。
“你这小伙子怎么对长辈这么没礼貌啊?”许仲瑞瞪圆眼说。
年轻男子受他斥责,于是更觉不悦。高声说:
“我看你这老头分明也是来夺九心灯的,居然还编出什么可笑的理由,说是来找姑娘!哼,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大当?!”
许仲瑞一愕。
“你这小子没礼貌就算了,居然还瞎说了起来。好好好,我不问你们就是啦!借个路总成了吧?”说着迈步向前走,不料被年轻男子一把拉了回来。
他神色忿然道:
“你还打马虎眼?你果然是来抢九心灯的。休想过去!”
“借过也不成!?”就在许仲瑞猛瞪眼的时候,年轻男子抽出了腰际银剑,准备好好“应付”他。也在这个同时,许仲瑞惊见了自己要找的人。一男一女都受了他惊诧的目光吸引,齐齐转头看去。
三人居高临下,只见身轻如燕的程勋不忌群雄,犹如迅飞的雅燕飘掠过水,直逼湖心小丘。
她的出现瞬间点燃了战况,所有想夺得九心灯的群士一齐而出,争食一般冲了过去!
被困居尹樵缘丹房的杜云影,焦虑难眠地度过一个晚上,只见数个时辰过去,依然等不着许仲瑞和程勋回来。心神不宁的他惟恐曲灵山的争夺战已经开始,再也无法就地等待,一提真气,准备力搏无愁。
就在此时,石门开启了。外头传来无愁清亢的声音:
“小子,出来用些蔬果。”
杜云影闻言,见机不可失,于是稳住性子,一派悠然地走出石室。
无愁正站在石门外不远,一瞧见他走出来,竟仿佛看穿了他小心隐藏的心思。接着见她颇感兴味地盯着他说:
“你想走了?”
杜云影心下一惊,既然被看穿了,也就不假掩饰,毅然道:
“我无法不走。”
无愁突然冷笑,轻声道:
“你以为你的伤已经痊愈了吗?”
他略略一惊,停顿了半晌才道:
“就算还没有痊愈,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他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远远地突然传来一名男子清朗而浑厚的声音——
“你可不能不管。”
骤闻这道声音,两人都暗吃一惊。
无愁立刻喊出了来人的姓名:
“尹樵缘——”
两人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素衣、手持拂尘而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于前方不远飘飘而落。他的长眉斜上云天,双眼湛然有神,全身上下散发着潇洒而稳重的气质。他的长发早已斑白,简单地扎成辫子曳负于背。如此一个面朗体健的鹤发男子,竟是人称岁暮老人的异仙尹樵缘!
他足方点地,一手立刻射出一物给了杜云影,随后借着点地的力道,身子弹跃而起,瞬间人已远在一丈之外。
无愁见状,反应也不慢,拂尘一甩,双脚离地追了上去。
他们俩一前一后,短时间内就在林梢消失了踪影。
杜云影见两人没了行迹,于是迅速打开方才尹樵缘挥掷给他的一小褶白纸。小心展开白纸,原来里头包着一颗翠绿色的药丸。而白纸上还书写着一套殊有的运功方式。
杜云影心想,这必然是尹樵缘授予他的疗药,于是不疑有他,立刻将丹药吞下。
服过丹药,他随即就地盘坐,照着纸上所写的方法,开始运功调养。
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所服下的丹药,正是当年他交予尹樵缘的那株九心灯粹炼而成。当年乍看之下仿佛是回馈尹樵缘的一分礼,事实上却为多年后他救渡自己一劫的良药。
在运功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药气走遍全身,他真正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