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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影揽轻虹 第17页

作者:玄郁

“哦?”看她的表情,向是在宣告他得了不治之症一般,但,他还是豁达地笑了。“那么杜某要请教程姑娘,杜某所患何伤,为何说杜某伤得不轻呢?”

程勋迟疑半晌,才道:

“杜大哥中了‘日薄西山’。中招者,日后咳血不止,重者,可以致死。”

杜云影听了确实有丝讶异,虽不知她从何得知此事,但他相信她所言不假。可他却无心追究来由。也许,近十年来的飘泊,已让他惯于无欲无求地存在于天地之间。生死,似乎不那么重要。

他恢复一贯的宁静,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提壶倒了一杯茶水,递到程勋面前。

“程姑娘旅途到此也渴了,用茶吧。”

他的反应出乎程勋的意料,不过却反而使她的心情平静下来。她端起杯子,就唇慢饮。

他等待她一杯饮尽,才道:

“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程勋放下杯子,眼神凝聚。

“不,我不回去。你的伤一日不好,我就一日不走。”

“你出门在外,令尊与令堂会担心的。”他缓缓道。

“不要紧,我已经告诉我爹,要外出寻你的事了。”

杜云影收起笑容,专注地看着她。问:

“令尊同意你这么做?”

她心中一怯,坦白说:“没有。”

杜云影露出带有一丝烦恼的笑容,劝道:

“所以,尽早回景阳吧。令尊也好放心。”

“那你呢?”程勋扯开话题:“我从来不晓得杜大哥的身世。难道杜大哥游走在外,双亲就不会担心?”

他没有惊怪的表情,只是淡淡道:

“我的双亲已不俱在,因此,我才妄任己为,游走四方。可是你与我不同,尚有父母操心你的安危。为此,你应该回去,好好侍奉双亲。”

程勋听着,垂下眉睫,沉默不语。

杜云影看着她沉郁的脸庞好半晌,举杯独饮。

两人如此良久,程勋终于有所动作。她先是摇了摇头,接着抬头看着他说:

“我不回去。这是我报答你恩情的机会。我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直到你伤愈为止。否则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走。”

她的不改初衷,似乎已在杜云影预料之内。因此他既没有不悦,也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考虑片刻,才道:

“好吧,我就上奇山求令师医治。”

她闻言即觉欣喜,只听他接着说:

“不过,不管奇山一行结果如何,之后你都必须离开我,回到景阳去。”

程勋听完,笑容稍减,迟疑了半晌,才点头答应。她心想,现在答应他的要求只是权宜之计,到时,若师父未能将他治愈,她还是要继续待在他身边。

杜云影点头一笑,道:

“说来,我和令师也有一段缘分。”

程勋眼神一亮,心生喜悦。

“杜大哥识得我师父?”

“嗯。”他轻轻颔首:“令师尊讳尹樵缘,长年居于奇山,偶尔会到江湖上走动。江湖中人说他岁暮而不老,当年我所见确是如此。”

“嗯。我师父从外貌上看来,好比是个壮年人。当时他对我说自己年纪老大,我总认为那是骗人的。他要骗我这徒儿体恤他年长力不从心,要我乖乖的,不要违拗师命。可是,我还是时常给他捅楼子,搅得他喊头疼。”程勋说着笑了几声,想起他方才的话,又问:“杜大哥,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我师父的?”

他回想年遥的往事,道:

“当时我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一回旅游山间,为了避开猛兽的攻击,不慎跌落山谷,幸亏为令师所救,可是事后令师却告诉我,多亏我助了他一阵,当时我听得糊涂,我明明是跌下山谷,又怎么助他一臂之力呢?我不明所以,他却没再详说了。”

程勋愉悦地听他谈起往事,芙蓉脸上一片光采。

“而后,令师说我俩有缘,于是想传授我一些拳脚功夫,但当时我不好武艺,委婉相拒。在奇山调养了数日,令师又对我说,既然我不喜欢拳打脚踢那些玩意,那么教我一套上乘轻功如何。我见令师数日来为我妥贴照料一切,心中感激,于是为了完成他的一片心意,当下欣然接受。自此,便在奇山待了两个半月。”

“习成之后,令师道我是武学奇才,又想教我一些防身招式,我不忍还拒,因此又在奇山待上一个半月,学习令师的武艺。”

说到这里,程勋插口道:

“我猜师父一定很喜欢你,否则平日也不见他那么热心,对别人倾囊相授。”

杜云影淡淡一笑,继续道:

“习得令师的武艺几分之后,我便无心再学。当时,心中的愿望便是能够报答令师,而后离开奇山。令师似乎明了我的心意,某一天他对我说,他需要九心灯这种奇草去医治一位朋友,希望我上曲灵山去为他取得。我听完立刻答应,隔日就起程前往曲灵山。之后不负所托,将九心灯交给了令师。尔后停留在奇山两天,接着便收拾行囊离开了那里。至今与令师一别,也有十年了。”之中在曲灵山的遭遇,其实过程颇为艰险,只是他不予提及,平淡地将事情带了过去。

“原来杜大哥和我师父有这么一段缘分。”她浅浅一笑:“如此说来,杜大哥可以算是我师兄喽。”

杜云影笑而无语,程勋当他默认。她拱手一揖,道:

“师兄,我俩好有缘;一别十年之后,竟能再相遇。”

他沉吟了半晌,才道:

“程姑娘这么称呼杜某,杜某实不敢当。”说着,淡淡摇了摇头。

程勋放下双手,绽放笑颜。

“师兄,你别不敢当——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杜大哥。”

杜云影看她一眼,颔首。

“嗯,就称呼我后者吧。否则,我还真听不惯。”

两人相视而笑,为璀璨的午后增添光采。

第七章

天色已暗。杜云影和程勋买了一些粮食,来到溪边的一处破屋子里,打算在此度过一晚。

“杜大哥,这间屋子里的人家似乎刚搬不久,里头还算是干净。”程勋环视屋内,除了角落沾有蜘蛛丝以外,其他地方算是洁净。

“嗯。”杜云影走进内室一看,里头仅有一张床。他回身出来道:“今晚你就睡里头那张床,我则在此打地铺。”

程勋看地面一眼。

“杜大哥你有伤在身,睡地铺不太好。不如我来打地铺,你睡里头那张床。”

他有丝诧异地瞧她一眼,温和道:

“不成。你跟着我奔波在外已是吃苦,怎么好再教你受这种委屈?今晚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她沉默半晌。“好吧。”

杜云影走进柴房找出了一个简陋的烛台,另外还有几根残留的腊炬,接着他设法燃薪起火。

程勋则寻得一块干布,到溪边捻湿,回头来拭净桌椅。

把屋内简略打理一番后,两人聚于一桌,一块儿进食。

用餐到一半,杜云影忽觉胸口一阵疼痛,接着喉头有咸腥的液体翻涌,他眼明手快,及时捂住嘴,朝门外奔去。

“杜大哥!”程勋见状忙丢下食粮,慌张跟了过去。

杜云影蹲在草地上,鲜血自他修长的手上汩汩流下,在衣服上呈现斑斑血迹。程勋紧抱着他的肩,只能忧心不已。

“杜大哥!”她脸上的表情并不比他轻松;他在呕血,她的胸口也仿佛在抽痛。

“我没事……”他费尽心力说出这三个字,为的不过是希望她别操心。但很显然的,她半点不信。

“你别骗我!吐血如果算是没事,那什么样子是有事?”声调中隐隐带着哭腔。

气血逆冲的症状似乎慢慢和缓了下来,他浅短地吸了几口气后,才敢把手轻轻拿开。额间已渗有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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