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着桌边坐下,她倒了一杯茶水,迟疑了半晌才就唇饮下。
有了茶水的滋润,感觉整个人精神都来了,也不再那么昏沉。
注意到外边熙熙攘攘的人声,她敏捷放下茶杯,起身推开窗门,探身一看。街上人来人往,楼下行人进进出出,她立刻清楚这里是一间客栈。
会是谁把她送到这里来呢?
她合上窗,头一个想到是去问掌柜的。
不由分说,迅捷地出房下楼。
和蔼而身形有些臃肿的掌柜正在招呼店里络绎不绝的客人。抬眼一瞧见她下楼来,立刻笑吟吟上前。
“姑娘您醒啦,饿不饿?要不要用点小菜什么的?”
“不,谢了,掌柜的我不饿。想请教您,是谁把我送到这儿来的?”程勋不徐不疾地问。
“喔,是一位姓杜的相公。”
她接着问:“那么他人呢?”
“杜相公把姑娘您送到这儿来后就走了。”
“走了?!”
“是的。那位相公是昨晚来本店打尖投宿的,今早天刚亮,他就离开了,只是走没一个时辰,就带着姑娘您又回来了。”掌柜的笑容犹挂脸上,看来“笑脸迎人”是做生意的不二法门。
“那么您晓不晓得他上哪去?”程勋势必要知道那名男子的下落,因为她生平最不愿欠别人的恩情。
“依我看——大概是朝景阳城那方向去的。”
“哦?”程勋双眸一亮。如果那男子遗留在城内的话,那么她应该寻得着人。“那他生得什么模样?”
提起男子的模样,换店掌柜的双眼为之一亮。
“那相公长得斯文俊俏,人也和气,大概二十来岁吧。比较奇怪的是他的打扮不像咱们中原男子,他散着发,头上绑着一条暗红色的丝巾。姑娘你若瞧见他,一眼就识得的。”
“多谢掌柜的。”程勋从腰间掏出银两,道:“这是欠着您的打尖费。”
“不,不。”掌柜忙着推拒。“姑娘您的帐,那位相公付清了,我不能再收的。”
“是这样。”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心想眼前是个老实的店掌柜。她摊开掌柜的右手,放下那绽银两,微笑道:“掌柜的,您收下吧,算是我给您盘问的小费。”
“不,这怎么成——”掌柜还要推拒,而程勋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掌柜的,我的马儿呢?”
“喔,差点忘了。”掌柜唤着一名小二:“阿成——快把今早杜相公寄留的骏马牵过来。”
“是,掌柜的。”店小二忙去牵马,程勋尾随而去。
“掌柜的,告辞了。”程勋人在马背上朝店掌柜道别。
“姑娘您慢走,有空再到咱店里坐坐。”掌柜哈腰笑说。
她礼貌性回了个微笑,轻轻拉缰,策马朝景阳城而去。
一路乘骑来到城郊,之前被她定住的三人已不见踪影。
“哼!哪天别叫本姑娘给碰上,非好好修理你们一顿不可。”程勋难消心头之气,于是策马狂奔回城。
已是晌午,头顶着炎日实不好受,城内走动来往的行人多隐蔽到阴凉的地方歇息。程勋自然也不例外。
她在城内大小街巷梭巡了一圈,也没瞧见哪个男子头绑着暗红色丝巾。由于难耐焰日,于是她决定先回府再作打算。
未料府中早有个不速之客等候着她。
她一踏进程府就瞧见了沈轻红!
他一瞧她回来,人仿佛松了大半口气,即刻迈步到她跟前。
“程姑娘,你回来了?”
“嗯。”程勋不悦地回应。心想: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才想要走开,她的父亲已然叫住她,自厅内从容走来。
“勋儿,用过午膳了没有?”
此话让程勋颇感意外,父亲一开口居然没有训斥她,看来他今日的心情挺好。
“还没有。”
“那正好,为父和沈公子也尚未用膳,咱们三人一道吃吧。”
“我不饿,不想吃。”
“那也不打紧,你就陪为父和沈公子用顿饭。来。”程民牵起她的手,硬是拉着她走。
程勋平日虽敢顶撞盛怒时的程民,但对此刻心情不差、话语温和的父亲完全无可奈何。她现在要敢甩开父亲的手,难保不把他气得轰她出程府大门。
因此,她只有乖乖被拉着走的分。
三人一齐到程民要佣人特别布设的饭厅就坐,程勋看了下菜色,未免丰盛得教人觉得浪费。
她真的一点食欲也没有。
“勋儿,开饭了,吃呀。”程民接着朝沈轻红说:“贤侄,别客气,尽避当这儿是自己家一样。”
“多谢伯父。”他谦顺道。
程勋不予举箸,看起亭外风光来了。沈轻红则默默注视着她令人神醉的丰采。
“勋儿,怎么不吃?”程民问。
“早说过我吃不下。”程勋已对这顿才刚开始的饭局感到烦闷。
“那要不要叫丫环送些水果来?”
“不用了。”她依然瞧着亭外。
程民苦笑摇摇头,道:
“贤侄,将来你娶了勋儿,她这副脾性你可得多担待,老天都没她的法子呢!”
沈轻红略微尴尬地颔首。
程勋在一旁听得烦厌不已、怒火上升。搞不懂这两个人今天是怎么了?明明昨夜她才清清楚楚地拒绝婚事,怎么今日他们俩就忘得一干二净,还仿佛这门亲事已敲定的模样!叫她嫁她就嫁吗?门都没有!
按捺不下的心头火焰,促使她作了个决定。
她拍案而起,神色不悦道:
“爹,你那么希望女儿出嫁的话,就比武招亲吧!只要谁打赢我,我就嫁谁。”目光的的盯着两人半晌。“不奉陪了。”她像一阵疾风般离去。
待程勋走远,程民抚须摇首道:
“真苦了老夫有这么一个标悍不驯的女儿。”
沈轻红瞧着她离去的方向,对此话仿若不闻。
程民叹了口气。
“也罢,总算是促使她作了个抉择,之后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反悔。”
原来今早程民与沈轻红商议了一番,只有让程勋自个儿开出迎娶她的条件,才能促使她没有余地后悔地当个准新娘。今天这顿饭局,正是为图谋她一句话而设。
“贤侄,对于勋儿的条件,你可有把握?”这是程民较为忧心的一点,他清楚自己女儿的功夫不弱。
“伯父请放心,晚辈会全力以赴的。”沈轻红慨然道。
“嗯。”程民欣慰地点点头。
看着这一桌再继续下去也索然无味的饭局,沈轻红不由得陷入深想。
原本今日清晨时分,他是要赶赴城郊上演一出英雄救美计的。未料他老母的宿疾突然发作,定要他这做儿子随侍身侧才安心。他一直等到母亲服药入睡后,才急忙马不停蹄地赶往城郊。到了之后发现三名手下被定在原地,问话一番后才晓得是程勋制服了他们,并且策马往湖泊的方向而去。沈轻红于是快马加鞭追至湖边,然而湖边空无一人。他开始慌忙地四处寻找,就是不见程勋的踪影。
究竟谁带走了昏迷不醒的程勋?沈轻红想得是心急如焚。
万一程勋碰上了不轨之徒,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必须为这件事负起全部的责任来。
吩咐手下极力寻找之后,沈轻红无可奈何地回城去。因为今日他与程民还有一笔交易要谈,绝不能迟约。
总算在方才看到程勋安然回府,他实是松了一口气,心底欢喜得很。只是他想明白程勋在昏迷期间有了什么样的际遇,又是何人夺走他的专权,帮了她一次忙?
若那人是个男人,更不可原谅!
比武招亲的这一天,擂台下人声鼎沸。
事实上这一天距离程勋提出她婚嫁条件的日子不过隔了两天。程民之所以将此事办得这么迅速,完全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毕竟他眼中的乘龙快婿只有沈轻红一人。程勋当然明白父亲的想法,但她不会让他们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