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女孩在他出现之前,到底尝试了几次呢?
翁梓杰走到她身旁蹲下,想扶起她,却只抓到一把空气。翁梓杰怅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居然忘了自己无法碰触她。
他多希望自己能够安慰她,但现在的他却连扶她一把都做不到……
“我没有办法回到我的身体里!这样的我到底算是什么?”过澄瑄抬起头,满脸泪痕,哭得好不凄惨。“我真的还活着吗?我真的还是一个活着的人吗?!
没错,我的身体是在慢慢痊愈,也可以自主呼吸了,可是每次看到我的身体,我都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植物人了?你觉得我还活着吗?你听过哪个正常人可以用这种方式看到自己的身体?!”
饼澄瑄哭倒在翁梓杰的怀里,她用小孩子短短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痛哭失声。
太多太多次的失败,让她再也戴不上那张假装乐观的面具,她现在只想好好大哭一场,发泄一下积郁已久的心情。
罢出事时,她被全面的孤寂所包围,她亲爱的家人虽然在她身边,但他们看不到她、更听不到她的声音,他们从她面前走过,彷佛她是透明人──或许对他们来说,她的确是个透明人……
这些事将她逼得几近疯狂,但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翁梓杰出现了。
他不但看到她,还能跟她交谈,简直就像一道曙光照进她晦涩无望的世界。
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越来越慌了,无法回到自己身体中的恐惧在她心中逐渐扩散。
如果她永远无法回到身体中怎么办?她要像一抹游魂般飘荡度日吗?她现在的状态会维持多久?她会有魂飞魄散的一日吗?
如果她这种状态不会消失,即使她的死亡,她的灵魂还会存在的话,难道她要一个人──如果她还算是人的话,活到世界末日吗?
家人找来的灵媒道士都无法解决她的问题,随着一批又一批的灵媒道士被送走,过澄瑄也益发失望。
然后,新发现的事实终于将她逼向崩溃的尽头。
“我无法回到我的身体里,我也无法离开这间病房……我真的被困住了。”
她惨然一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无法离开病房?”翁梓杰拧眉,一时间不能理解她在说什么。
“是啊,似乎只要我试图离开病房,我的身体就会开始出现问题。”说着,她将翁梓杰领到病床边,让他抓起病床上她的手腕,寻到她的脉搏。
止住了泪水后,她的口气和表情都显得异常冷静,彷佛当事人并不是她。
翁梓杰只觉得掌下的她身体温热,脉搏也稳定地跳着,如果不是看到她的灵魂就站在眼前,光瞧她的表情就像是在沉沉的睡眠中。
“注意我的脉搏。”说完,过澄瑄一步步往病房门口走去。
罢开始时,她的脉搏稳定依旧,但当过澄瑄的灵魂走到门口附近时,她的脉搏跳动突然变得异常,就连呼吸也变得短促,甚至原本沉睡似的表情也变得痛苦。
“出状况了,妳不要再走了!”
翁梓杰吓了一大跳,喝止的话才出口,却看到过澄瑄的灵魂也在同时蹲下,她摀住心口,彷佛在忍耐什么极大的痛苦。
“过澄瑄!妳回来,快回来啊!”
翁梓杰大喊着,放开原本握在掌心的手腕,冲到过澄瑄的灵魂旁,他伸出手欲将她拉离原地,却只捞到一把空气。
他僵硬地看着她因极度痛苦而惨白的小脸,觉得她的痛似乎也传到他身上。
“看……看到了吧……我、我现在连这间病房都……都走不出去……我现在、现在到底算什么?我……还能算是人吗……”
她连说话都显得困难,彷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妳给我闭嘴!有力气说这些话,还不如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妳不会是存心想自杀给我看吧?该死的妳,妳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要死也得先问问我准不准!现在,就算要用爬的,妳也给我爬回不会害死妳自己的地方去!”
一向不轻易动怒的他终于忍不住大吼。
他气坏了,如果只是实验给他看,犯得着把自己搞得这么痛苦吗?她现在的脸色看起来已经糟糕到──就算下一秒钟会断气也不足为奇。
“……你怎么知道我想死?”过澄瑄笑容惨淡,颤抖的双手贴在地上,如受伤的小兽般勉强以四肢爬行,只是,她爬行的方向居然是往病房门口去──
“妳不要乱来!妳是想气死我吗?!”
翁梓杰气急败坏地伸手,毫无意外地再次扑空,虽然他明知自己再怎么行动都是徒劳无功,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他怎么也做不到。
他不要她死!
他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把她救回来,不是为了让她在自己面前自杀的!
她的青春正茂、她的笑容是那么甜蜜灿烂,他不想失去这样的笑容!
“对了!我去叫医生为妳急救,只要能救回妳的身体,妳的灵魂应该也会没事吧?!”心急之下,他只能想出这个办法,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绝对比眼睁睁看着她自杀来得好。
“不要……”过澄瑄扯住他的裤管,气喘吁吁地说:“我就是要让你……让你看到我是怎么、怎么死的……你才能告诉我的家人……我……是我自己选、选择死亡的…请你……请你不要叫医生来……”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妳死呢?!”
某种东蚊摧佛被打破,从他心房一角溢流而出,不舍、怜惜、心急、牵挂……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满满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翁梓杰试图回握她的手,却再次模了个空,他恨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头一次痛恨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真是有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会闹自杀的『离魄』呢!”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们头上响起,然后翁梓杰难以置信地看到理应“不会被任何人碰到”的过澄瑄被拎了起来,毫不怜惜地往病房内一扔。
饼澄瑄被摔得头昏眼花,但当她一回到身体附近,原本呼吸困难、全身像被撕裂般的问题立刻得到解决。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陌生人模得到她?!
饼澄瑄大口大口喘着气,有点不知所措地望向站在门口的白色身影。
“妳……妳看得到她?!”翁梓杰抬头,一名护士装扮的女子站在他身旁,瞧她态然自若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讶异自己能看到过澄瑄。
“是啊,虽然在我看来她只是糊成一团的影子,但我的确看得到那团灵体。”护士大大方方地走进门,还径自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一点也不懂得客气。
“妳是什么人?”恢复冷静的翁梓杰也跟着在她身旁落座。“妳好像很习惯看到这一切。”看她的态度绝不是第一次看到灵异事件。
“我叫张月韵。记得吗?我们那天在急诊室见过,我就是当时的护士。”
想了下,翁梓杰诚实地摇摇头,当时情况太混乱,他一心挂念过澄瑄的伤势,其它的事都没怎么注意。
“算了,我早就猜到你不大可能记得我,不过我对你的事倒是印象深刻。”
说着,张月韵又瞥了他的手一眼,撇开枪击事件不谈,她对他印象深刻的原因就是出在他的手──
她上次没看错,他的小指上的确系了红线,而且这次红线比上次看到时要明显多了,虽然还是忽隐忽现,但怎么说都比上次的一闪而逝清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