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在营中闲逛时,她也会遇见他,但那时,他总是眼神复杂的望上她一眼,然后点点头,由她身旁走过,然后突然又一回头,命她到自己的营帐里,任她继续在里头发呆。
不懂。凤璇舞真的不懂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但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古怪的行径实在太可疑了,难不成他发现什么了吗?是不是打算在罪证确凿时给她来个当头一棒?
“想什么哪,璇舞?”发现凤璇舞一个人傻傻地发著呆,芳姨眨了眨眼,“你明天就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开心点!更何况只要撑过今天,不让令狐存曦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芳姨的责任就算了了,心也终於可以定下来了。”
“芳姨,你不必帮我打扮了,他不会来了。”兴味索然的,凤璇舞缩在杨上的一角,默默地说著。
“为什么?”芳娘一愣,“他不可能不来的,今天本不是姑娘们该来的时候,是军士们特意让人叫我带姑娘们过来,一起为你们饯行,他不可能扫了军士们的兴致的。”
“反正他就是不会来了。”凤璇舞望著营帐一角,闷闷说道。
“过去你那么努力都没气走他,今天他干嘛不来?”芳娘愈发好奇了,“上回我有事躭搁没来那次发生什么事了?你揍他了?还是怎么了?”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只是……”咬住下唇,凤璇舞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自己叫我跳舞的,可是舞还没跳完,他居然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然后就再没回来过。”
“你跳的是什么舞?居然有这么大能耐可以气走男人?”芳娘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教教芳姨,芳姨下回也试试。”
“胡旋舞啊!”凤璇舞不高兴的低下头去。要知道这舞可是她跳得最好的呢,他居然看都没看完就走,太过分了!
“跳到哪一段的时候他转身走的?”
“这一段啊!”凤璇舞站起来,把上回跳的舞再演练一遍。
“这一段没什么啊,不致於把人气跑嘛……”思量了半天,芳娘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凤璇舞吓了一跳,“这舞是不是跳错了?还是我跳舞的时候不小心露了什么破绽让他发现了?”
“没事、没事……完全没跳错、也没有任何破绽!”芳娘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放心,有芳姨在,天大的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正好你三娘又托人带来了京师最新风行的服装,只要你照我的话做,保证什么问题都没有!”
“真的吗?芳姨,我很怕他是看出什么破绽来了……”凤璇舞依然担心。
“放心,听芳姨的没错!来,换上!”
“这什么衣裳啊?”待芳娘将凤璇舞打扮好之后,凤璇舞自己都傻了,“这叫衣裳么……”
“这当然叫衣裳!”瞪了凤璇舞一眼后,芳娘匆匆收拾好东西,然后又叮咛了一句:“你只要乖乖照芳娘说的做,我包你万无一失!”
“可是,万一他不来……”凤璇舞还是有点疑虑。
“放心,一定会来!”
点了点头,凤璇舞望著芳娘带著诡异的笑容走出帐外,然后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帐内等著。但由正午坐到了黄昏,由黄昏坐到了夜晚,尽避外头笙歌不断,但她的营帐就是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靠近过。
不会来了……不来就不来,根本没人稀罕他来!
凤璇舞这么告诉自己,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点点的失落。讨厌自己心中的那种感觉,她索性坐在地上,靠著营帐,然后昏昏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突然静静的出现在帐内,望著地上的小人儿动也不动。
“嗯?”嘤咛了一声由梦中醒来,凤璇舞朦胧著双眼,因为在黑暗中,她感觉到有一双大手轻抱著她,将她安放在榻上后转身便要离去。
“别走!”站起身来,凤璇舞将火炬点燃,望著那个背对著她向外走的僵硬身影,“你等会儿,我有东西给你,给完以后,你爱怎么走就怎么走,没人会拦你,你不爱来,我还不爱陪呢!”
背影依然没动,但也没继续走。
“你站那儿我看不见,到灯火下头来!”凤璇舞没好气的叫了一声,心里有点赌气。爱来不来、爱留不留,反正做完芳姨交代的事,她以后就再也不用受他的气了。
终於依言走到灯火下,但令狐存曦刚停住脚步,就见著凤璇舞低著头、臭著脸,由袖中取出一条红丝线,蹲去,将那根红丝线系在他左脚上。
天!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望著眼前的情景,令狐存曦在心中申吟了起来,因为凤璇舞今天穿著这套服装胸口极低,而那衣料虽包裹住她胸前的丰盈,但她这一弯身,他几乎都可以将她整个望见,就算他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情操,也没法下在这种情况下止住他那急剧的心跳啊!
等……那是什么?!
突然之间,令狐存曦在她丰盈间的低谷中看到了一个他以为不存在的东西,他仔细的盯视著,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上苍,太好了!她没受到伤害!没有!
“你怎么了?”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凤璇舞连忙起身往后退去,却被他一把拉回。
“没事、没事!”令狐存曦的笑容神秘又开怀。
“你有病啊,笑得像个傻子!”凤璇舞皱著眉,望著他很少出现的开怀神情,然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你的胡子呢?”
“我是傻子没错,不只是傻子,还……”长叹了一口气,令狐存曦顿了一会儿之后,“你没事就好。”
“谁有事啊?你服错药了?”凤璇舞真的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前后有这么大的下同,“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最好以后都不用来了。”
“好,我走,不过你得跟我一起走。”令狐存曦眨了眼眼,然后拿来一件斗篷包住凤璇舞后,一把抱起她走出帐外,跃上一匹马,二话不说的往营外奔去。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我不想跟你出去!”在马上,凤璇舞不断的挣扎著,但她却没想到,自己愈挣扎,他们的身躯就贴得愈紧,到最后,她完全被包围在一个男子怀抱中。
“别动!”令狐存曦低声说了一句,“这么急著往我身上靠?”
“你——”气得撇过脸去,凤璇舞发誓再也不看他一眼,但不一会儿,她又悄悄地瞄著他的脸,瞄著他没有胡子的脸。
她一直以为他很老啊,怎么没有胡子以后突然年轻了十岁?她一直以为他很难看啊,要不然干嘛留个胡子遮丑?
可是没有胡子的他,一点也不难看啊!浓浓的眉、大大的眼,配上那坚毅的脸型、坚毅的嘴角,比自己扮男装时还俊朗几倍啊,更别提他那浑身纯男子的豪迈之气了。
“你的胡子呢?”终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凤璇舞出声了。
“剃了。”令狐存曦淡淡的笑了笑。
“干嘛剃了?”
“我被贬一次就剃一次,然后由胡子的长短看我究竟被贬了多久。”令狐存曦耸耸肩。
“你现在被贬几次了?胡子最长留到哪儿?”有这样的么?居然用这种方式来算日子?
“数不清了!”令狐存曦呵呵笑了起来,“最长的一次差点及腰!”
“你也混得够惨的了……”凤璇舞真是大开眼界了,她生平第一次听说有人的官场生涯可以惨成这样,他认识的那帮公子哥儿们,哪个不是少年得志,哪个走起路来不下巴朝天,从没见过这么悲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