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儿呢。”凤璇舞指著自己在另一头的帐房,然后拉著芳娘快步走入。
一进帐房,望著房里一张榻、一床薄被、一个缺角桌子、一扇破烂屏风,以及一堆放在屋角的书,芳娘的眼眶立刻红了起来,“这……这哪是我们璇舞能待的地方啊?这杀千刀的皇上!”
“芳姨,没事,我觉得挺好。”为怕芳娘捎信回长安报告自己的惨况,凤璇舞连忙安抚著她,“况且这里事情也不多,我刚好可以多读点书,娘亲们不老骂我不读书么?”
“什么都没有,好什么好?更何况,你娘亲们骂你不读书也都只是玩笑话啊!谁要你真读什么书啊!”芳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抱著凤璇舞,“在凤府,你可是大家的心肝啊,哪受过这种苦啊……”
“别哭了,再哭万一被人见著要起疑心的,”凤璇舞苦笑著拍拍芳娘的肩,“那才真叫要命。”
“这倒是……”擦去了眼泪,芳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就往帐外走去,“对了,我带了点东西来给你,你等等啊……”
耸耸肩,凤璇舞自己一个人先坐在帐内,不一会儿,就见芳娘手里抱著一个大包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天!这是什么?”
“你三娘托人带来的啊,这可是今夏长安城最风行的衣裳哪!”芳娘打开包袱,将里头的东西一一展示给凤璇舞看,“还有,她嘱咐我一定要告诉你,绝不能荒废了练琴!”
“天啊……我去哪里找琴啊!”想起了三娘从小对她的“花魁式”教育,凤璇舞不住苦笑著摇头。
“没事,芳姨下回来时帮你带上一把最好的琴!”芳娘边说边拿起一件鹅黄色的衣裳站到凤璇舞面前,“来,芳姨帮你把衣裳换上!”
“万万不可,若被人发现,那……”凤璇舞连连摇手,“这不是开玩笑的!”
“你放心吧,这种时候哪有人有这个闲工夫啊,他们抱姑娘都来不及了!”芳娘压根儿不在意,然后开始月兑凤璇舞身上的衣服,“看看!这条破布缠得你全身都是汗,真够辛苦的了,也不知你怎么忍得了……啊,对了!你等我会儿,我给你找些水净身子。”
一方面是拗不过芳娘,二方面也是实在怀念女儿身的打扮,因此凤璇舞也就任她去了。而这么左折腾、右折腾,一个时辰过去后,确实没有人接近过这里,因此也就没有人发现,此刻站在这帐中的人,竟会是凤五。
用特调的药水净身兼洗脸后,凤璇舞原本故意染得有些黝黑的肤色全回复她原有的皎白,脸上的胎痕及伤疤也全消失了,就见一张小巧的脸蛋白皙里透著蜜红,身上那龚鹅黄色露肩外衣及鹅黄色轻纱袖,将她的玲珑曲线展现得恰到好处,婀娜尽现……
“真美!完全不输你三娘当年曾有的丰采!”将凤璇舞的头发绑成一条松松的长辫垂在胸前后,芳娘满意的看著,然后突然地又低呼一声:“啊,我竟然忘了带鞋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下榻!”换回了女装,凤璇舞只觉得有说不出的轻松,因此她毫不在意的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出去找找!”芳娘执拗的跑出了帐,非要去找一双合适的鞋不可。见状,凤璇舞只得无奈地耸耸肩,然后取出三娘特地托人带来的棋子及棋盘,自得其乐的玩了起来。
天啊,好久没这么舒服了!
凤璇舞满足的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侧卧在杨上。去掉了那层裹胸布以及那些用来隐藏身形的厚重衣物后,她身上霎时少掉了几斤重。以往在凤府,只要下需凤五出面,她便以凤五的妹妹——凤璇舞的身分生活著;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一出了远门,这样的装扮反倒成了奢望。
想起以前的生活,还真是令人怀念。凤璇舞长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小大娘要教她宫廷礼仪,二娘要教她刀剑棍棒,三娘则要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苦啊?不仅天天得提心吊胆的活著,还得时不时受到令狐存曦那老狐狸的刁难,想起来连她都要同情起自己的遭遇了……
“不想了,下棋。”凤璇舞喃喃说著,然后将一切都抛在脑后。
只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常很少人会来的帐房,此时竟有一人靠近,而那人不就是最令她厌恶的令狐存曦!
不想找女人,但又没事做的令狐存曦,原本只是百无聊赖的在营中闲逛,但逛到人都快被晒傻时,他临时做了一个决定——去凤五那里找点乐子。
一来他从没去过凤五的帐房,二来那小子竟被个徐娘半老的女人看上,从没见过他脸上出现过那样扭曲尴尬的神情,显而易见的,现在过去肯定有好戏看!
绕道近路,令狐存曦抱著看好戏的心情来到了凤五的帐房旁,但让他意外的是,帐房内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且帐帘还是半掩,像是没人在里头似的。
难不成他给吓晕了?该不该进去呢?
深思了半晌,令狐存曦最终还是好奇地伸手撩起帐帘,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加上凤五好歹也是自己的侍卫,万一真给吓晕了,可得赶紧救救才是!
但令狐存曦怎么也料不到,自己竟会被眼前的情景给震得愣在原地,更想不到自己竟能在此地看到一幅如此绝美的风景。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的果足。那双小巧、曲线柔美的自足在黑色的薄被上就像是最上等的美玉般,皎洁无瑕!顺著双足往上看,是一个背对著他横躺在榻上的托腮女子,她的姿势是那样的慵懒,身形是那样的曼妙……
由她的侧脸,他看到了她长长的睫毛扬啊扬的,而她的右手,拈著一颗白棋,却定在棋盘上空动也不动,就见著她蛾眉紧蹙,似是在思索该把那颗棋子下在何处
就像被催眠似的,令狐存曦的脚自己动了起来,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她身后,然后拿起了她手中的白棋……
“嗯?”发现自己手中的白棋竟平空消失,凤璇舞轻吟了一声,然后缓缓地转过头去望向来人,愣了。
怎么会是他?天!
“放这儿。”那只接过她手中拈著的白棋的手,将棋摆放在棋盘的正中央,然后绕到床榻另一侧,学著她的模样,侧卧著、双眼低垂凝视棋盘。
“那是天元,没人这么下的!”看他的神情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凤璇舞为此松了一口气,却一点也下敢掉以轻心,因为万一有个差池,那就全完了!
“我就这么下。”令狐存曦望向这个他生平所见过最精致的脸庞耸耸肩,“换你了。”
“我不跟你下!”凤璇舞首先悄悄地将赤足缩回裙摆中,端正了坐姿,才正眼望向令狐存曦,“你这个人好生无礼,竟不请自来,如此唐突的进入他人营帐!”
“那又如何?”令狐存曦无所谓的说著,“这里的任何地方我皆可来去自如,若你不敢与我对奕,直说便是,何必以此为藉口?”
“你——”咬住下唇,凤璇舞心中升起一股气,这人怎么不论面对谁都是如此自傲,“我下!”
“请。”
这场对奕凤璇舞是用尽了全力,因为她想杀一杀他的锐气,不想看到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气定神闲、漫不经心的模样。也因此,每一步棋她都是反覆思量,不让自己有犯错的机会。
与她完全相反的,令狐存曦这盘棋下得极快,他很快的落下每一颗棋子,然后趁著这名神秘女子在思量时,仔细的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