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上官无敌心头喊糟,正要伸手制止时,本该跟在他身后的凝雪已经走下梯,缓缓往妇人那桌前去。
天哪,她又想管闲事!
凝雪来到妇人旁,发现妇人是为抱在怀中状似昏迷的男孩而泣。
“大婶,孩子的手借我。”
不待妇人回应,她立即为男孩把起脉来,丝巾下的秀眉微拢。
这孩子体质本就不好,染上风寒后更差了。
她转过脸正要找人时,上官无敌一手摊开她收纳针灸用针的布包,一手点燃了盏烛台,早就备好等她用。
她抽出几根银针,烤过火,在男孩身上几个要穴一扎后,她麻烦掌柜拿来纸及笔,开了帖药给妇人,顺道抽起针,男孩慢慢醒过来。
“药抓两帖,出过汗后,孩子的病才会好转。”凝雪怜爱地拍拍男孩的脸,“他的体质本虚寒,从小就得好好调理,他是男孩子最好也能习些强身健体的武艺,对他会有帮助的。”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妇人喜极而泣地拥着初醒的男孩频频道谢。
自觉做了件善事后,心情不错,就在此时,顽皮的男孩趁凝雪不注意时,扯掉覆面的丝巾及席帽。
温柔娇美芳显及那头半白的秀发教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凝雪错愕地瞠大眼,大伙里一样的眼神及无声的态度令她脸色急速转白,脸低眼垂。
她的不一样导致众人的注意,这就是她执意以丝巾及席帽须面的理由。
“娘,大夫是位婆婆耶。”
一旁稚女纯真的童语深深地刺伤凝雪的心,令她难堪地闭上眼。
姣美的面容配上半白如雪的长发,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她觉得自个像个……怪物。
羞愤、不安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滚,身子不自觉发颤。
她只不过生病发变白,别这样看着她——好不好?
上官无敌迅快取饼扯落在地的席帽利落为她戴妥,无语扶起她,小心的护在怀里,凛着脸拨开围观的冷眼环视,寻到那位领路的店小二,伸手揪高他的襟。
“伫在这儿干么,还不快带本大爷回房!”
吓得腿快软的无辜店小二,在掌柜同情的眼神下,只能扶着梯含泪领着他们至二楼的上房。
直到他们进入上房,被吓得虚月兑无力的店小二半走半跑地回到梯口,跌坐在梯阶上喘气拭冷汗。
还好佛祖保佑,帮他度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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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晚,客栈很早就关门休息,然而本应熄炉的厨旁,却有人忙着添柴火烧煮东西。
上官无敌来回提水总共提了两回,倒妥熬好的药汁,刚完仅剩的热水后,熄好火,回房前,撞见由茅旁出来的店小二。
“这位大爷,您有需要只需说一声,我马上为您准备。”这位客倌一表人才,但脸色冷得吓人少碰为妙,况且要客人亲自动手就表示客栈服务不佳,若让对手晓得此事,那损失可大了。
“不必了。”
“那至少让小的帮您将水提上楼。”客房服务是店小二的工作,他有责任帮忙的。
上官无敌不悦竖眉。“我都说不必了,你去忙你的事。”
“大爷,我……”好心好意帮忙却让人觉得多事,店小二的表情无辜极了。
他转过身,忍下气缓道:“若要帮忙的话,明日的早膳帮我准备两碗淡粥,送到房里。”他出手大方地递过一块碎银,“赏你的,记得明早得送过来。”
店小二喜滋滋收好赏钱。“您的吩咐,小的会记住的。大爷若有事可来后房唤一声,自会有人帮您的。”
上官无敌快步离开厨房,推开房门后,屏风后拨动的水声顿时停止。
“别怕,是我。”他闭起眼将水桶推至浴桶旁,规矩退开数步。“水若不热,可添点热水。”
“够热了,我得留点给你。”凝雪带鼻音的语调,透露她着了凉。
听到她站起身所带动的水声,上官无敌极有默契地打开房门,守在门外待她穿好衣。
饼了会,他敲过门后,才推门进来,瞧见坐在床沿拭干发的她。
“药微凉,正好入口。”他温笑端过刚才熬好的药汁。
凝雪连忙接过手,一鼓作气饮下大半碗,小脸却因苦味微皱,埋怨这贴药怎么这么苦。
上官无敌捏颗圆珠般大小的桂花蜂蜜糖递到她面前。
“很苦吧,含着它可以去去苦味。”还好事先买来备着,要不然她可就有罪受了。
她失笑。“这帖药我有加味甘草,没你想得严重。”又不是三岁小孩非要甜食诱哄才肯服药。
了解她未深的人常常会被她四两拨千斤的语气给混过去,他却不吃她这套,圆糖离她的唇仅有一寸距离,他轻哄,“都买了,不吃可惜。”
“又麻烦你。”这一路……不,该说这些年来,她不知麻烦他多少回。
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是神偷门下任掌门人,天下偷儿首,却让他为了个女人忙进忙出,若江湖上的人晓得此事会笑他窝囊的;可无论她怎么劝他却总是乐在其中,乐于为她做事。
唉……
“顺道而买,一点都不麻烦。”见她面有迟疑,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挥挥掌招回她的神,“含化它,你也得快快就寝。”
凝雪无法抗拒,微张小口含下那递来的糖,温暖悄悄沁进心房。
见他来来回回倒完浴桶内的水,仅以热水拭净手脚,便张罗晚上要睡的地方。
“无敌,你今晚要打地铺吗?”他向客栈多要了床棉被及草席,她猜得该没错。
“嗯。”
“那……被子够暖吗?”地有地气,她担心他会着凉。
“够暖了。”上官无敌因她一句关心之语,眼中尽是温柔。
凝雪不放心地赤脚下榻,取来挂在屏风上的披风,赶开他,亲手帮他铺好被、看妥枕。
“江南的气温虽不比北方冷,但日夜温差大,委屈你以披风当被。”只要他们同房,他就是受罪的那一位。
上官无敌眼中的温柔又深了几分,干脆坐于她铺好的地铺上,看跪坐忙于整理包袱的她。
其实凝雪的心柔如棉雪,纵使对他保有一定的距离,举手投足间难掩对他的关切,而他有时还会沉迷于她柔细的动作里。
他们之间牵扯的情线,有没有随着半年多来的相随加粗?月老可否怜他的痴情,给予些许嘉许呢?
“咱们相处的这几个月,你可有见过我着凉!倒是你,一路上不知病饼几回,教人放心不得。”各地多变的天气折腾娇柔的她,有几回的夜还是他抱起她拍医馆大门求医。
凝雪略白的病容微红,怎么也想不到他话说得如此坦白。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她羞愧低脸。
“但这样也好,咱们至少毋需赶路赶得急,停停走走的可看四处的风景、品尝道地的美食,不是很好嘛。”他语中带笑。
明亮的美眸眨了眨,瞧紧地。“若能的话,我想走快点,江南地灵人杰、人才辈出,我相信必有治好我的药,但这头半白的发不知有无恢复原色的机会?”
自离开皇城后,原本黑亮的长发缓慢转白,由起先的担心到最后的接受,心想黑发转白发可能与她体内潜伏的毒素月兑离不了关系;倘若有天发全转白,那日是否为她毒发之日?
药丸剩不到两个月的份量,药吃完的那日她的发会全白吗?她会毒发丧命吗?
会吗?她不禁自问她是否会这般模样离开红尘?
她还想四处走走、还要好好孝顺父皇、她也想与世上女子一样……相夫教子,生儿育女。
思及至此,她忧心忡忡摇头,对自己的痴心妄想感到好笑,独品笑里的酸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