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儿明白。”她明白,但是暂时不能遵守。
“那爷爷先去处理帐务了。”他抚模她的头顶,凝重地举足走出门外。
元图才刚离开,西门无常的脾气又暴动起来,他抡拳猛捶被褥,像在泄恨似地急烈。
瑜儿先是静静伫立一旁,观视他的举止,她知道他没发现她的存在。
丙然,西门无常喃喃咒骂出他心里真正的怨言:“可恶!咳咳……为什么每个人都把我当病猫……咳咳……为什么……”
瑜儿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她走上前,不忌讳地开口道:“你明明咳得厉害,脸色白得可怕,本来就是小病猫。”
“胡说什么?!”西门无常没注意到房里还有别人,不小心透露了心底的话,又被嘲笑为病猫,一时恼怒,气得脸红脖粗。
他恶狠狠地瞪着侵入者,眼前所见只不过是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僮,约莫与他一般大,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起来灵气,但是他依然讨厌她!
“该死的畜牲!宾!”
好没礼貌的少爷,纵使他年仅八岁,因为身体虚弱而性情暴躁,她都不能容忍他的无礼!
年纪这么小就嘴巴这么恶毒,长大还得了?!
瑜儿不悦地回道:“我是人,不是畜牲,有名有姓,叫樊瑜!”
樊瑜——
又算哪根葱?
“我管你是谁,立刻滚出去!”西门无常气得差点从床榻上跳起,似乎忘了病痛。
他是尊贵不可犯的,虽然年幼,但是他的自尊心比谁都强!
“为什么你要一直生气呢?谁让你生气了?你气爷爷,但是爷爷道了歉,你还是气,怎么样才能教你消气呢?”瑜儿不顾虑后果地靠近他。
“谁是你爷爷?”西门无常生平第一次遇到像她这种敢直言的人。
“元爷爷。”
“元图?”他作出不符年纪的思索,在小脑袋里翻覆记忆。“他从未娶妻生子,哪来你这个孙子!分明是撒谎。”
瑜儿愣了愣,木讷回答道:“我……是爷爷的干孙。”
西门少爷提醒了她,元爷爷和她并不是亲血脉关系……
“哼!老家伙都快照顾不了自己,还有闲功夫收养干孙。”西门无常的语气尽是轻蔑。
“不准你说爷爷坏话!”瑜儿逐渐失去和西门少爷谈话的耐性。
“搞清楚!我才是主子!”西门无常怒不可遏地吼着。“我要骂他、咒他,谁敢有意见?!”
“我敢!”瑜儿不服气地吼回去。
“我偏偏喊他老家伙!老家伙!老家——”
啪地一声!
瑜儿不自觉地扬掌重掴他白皙的脸颊,当下浮出一记红痕。
西门无常顿时怔愣,瑜儿更是惶恐——
她、她竟然动手打了少爷?!她是想用言语教训少爷没错,但是没想过要动手啊!
瑜儿慌乱地杵在原地,只见少爷明亮的眸子逐渐转为愤怒,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就连赔不是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你竟敢打我?”他阴郁地质问。
瑜儿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嘴巴上依然逞强道:“谁、谁叫你骂爷爷,被打也是活该!”
西门无常握拳冲下床,顾不得身子虚软无力,直扑樊瑜
见状,她转身拔腿想逃,却迟了一步,西门无常小小的身子横撞上她,两人双双跌伏在地,瑜儿尚未反应过来,西门无常已跨坐在她身上,胡乱挥拳,尽数落在她身上、脸上。
“啊!好痛——别打了!”瑜儿己经不想再挨揍了,现在她有元爷爷,已不是孤苦无依的小甭儿,她可以反击!因为她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
瑜儿舞动双手,拚命地回殴西门无常,使劲地挣扎,想要将他推开。
“像你这种烂少爷!谤本不值得尊敬!”她才不要保护这种小恶霸!
“你还回嘴?!”明明是他占上风,但是他却没有快意的感觉。“我就打死你这个狗奴才!”
两人在拉扯推打间,都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西门无常的脸色由原先的惨白逐渐转红,即使他身体虚弱,也绝不肯打输这小子!
瑜儿吃痛连连,不明白生病的少爷怎么如此精力旺盛?她都快打到手软了!少爷却愈来愈有力气,她的胸口好痛、脸好痛、头也好痛——
“唔——”瑜儿忽然抱住自己的脑袋,痛得龇牙咧嘴。
西门无常见情势不对,霎时间停下拳头,他以为打中她的要害,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好痛啊!”瑜儿又抚按住胸口,她感受到体内原先被压抑的气流又开始奔窜!直冲项顶,像火般燃烧她的脑袋!
“你到底是头痛还是胸口痛?”西门无常索性伸手握住她的手,瞬间!一股灼烫的热度由她掌心传来,直直奔进他的手掌,顺沿脉博起伏,传递全身。
“唔……”西门无常忽然口吐黑血,脑中一片晕眩,身子软软倒下——
山气之影,湖波之光,芳草萋萋,蓊蓊郁郁,一片美景。
她身在花花絮絮中,桃李争妍,万紫千红,望不尽的山明水秀。
这是什么地方?
她在花丛中漫步,虽然不知道身在何处,但是她并不?徨。抬头一看,她见到不远之处有一个小身影,好似在哪里见过,当她想再走近瞧仔细时,那抹小身影迅速地跑开了。
“瑜儿。”
她听见爷爷的呼唤声,但是她却只能伫立在原地,四处顾盼,模不清去从的方向。
在哪儿呢?爷爷究竟在哪儿呢?
她心里好焦急,怕爷爷不再喊她、唤她……
突然,她的身子摇晃起来,像是有人在推她、拉她,而她不能躲也不能抗拒。
一阵头晕眼花逼她快受不了!
“呃……”她试着稳住身子,反而更踉跄,最后,她扯嗓叫出声来:“别再摇了!”
“他醒了!”西门无常招手叫来站在身后的大夫。“快帮他看看。”
樊瑜由梦境中逐渐月兑离,神智意识通通调回现实里,她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睛。
大夫把脉过后,旋身向西门无常拱手道:“这位小鲍子已无恙,请放心。”
“哼!”西门无常撇撇嘴,走到床边。“谁担心他来着?我还生气没揍死他呢!”
真是口是心非。
元图不禁莞尔,他已经好久没看过少爷不生气的表情,虽然现在少爷仍面带薄怒,但是他知道,那是少爷佯装出来的。
“胡大夫外边请。”元图送走大夫,留给少爷和瑜儿培养友谊的机会。
在她昏迷的时候,是他守在她身边么?
瑜儿定定地望着他,心里应该是盛满谢意,但是她始终说不出口。
她还是觉得少爷睥气太坏!又常对元爷爷大呼小叫,不值得受下人爱戴。
“你真没用,才打你几拳就昏倒。”他翻着白眼跟她说话。
瑜儿想反驳,却又懒得和他争辩。她才不是被他打晕,倘若没有忽然气急攻心,她一定继续回手,奉陪到底。
“我听元图说了。”他改口不再喊老家伙,只是突然不想这么喊,绝不是怕她生气。“你是来保护我的,以后,你便是西门府的总管,只是我很怀疑,凭你这种身子,怎么保护人?”
瑜儿觉得好笑,反唇道:“你不也是病猫?身子也不比我强。”
“你还说!”西门无常怒瞪着樊瑜,想再将她痛扁一顿。
不过,和瑜儿扭打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松许多!好像……和她掌心传出的气流有关。
西门无常不想深究,反正元图已经替他运功疏通筋脉,他的身体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你脾气真的很不好。”瑜儿抱怨道,不知道这句抱怨的话又会惹起他多少怒气。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西门无常竟然只是用平静的语气,淡然道:“这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