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是专程来熬药,只要吩咐一声,就会有人代劳,何须亲自动手?
这位娇滴滴的姑娘,究竟是哪户人家的贵千金呢?冯嬷嬷和所有丫环、小厮都十分好奇,厨房里的人无一不拉尖耳朵在听想蓉的回答。
“我这碗药是要端给南宫爷喝——”
话未歇,众人全部当场倒抽一口气,魂飞天外、冷汗真流。
虽说外头天气源暑难忍,但是整座原本忙碌的厨院却像刮起风雪,逼得大伙儿脊梁发寒,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张口结舌看着想蓉。
“姑娘是爷的客人?!”冯嬷嬷惊觉失礼,匆忙赔不是:“对不起!老身斗胆。”
想蓉根本不明白大家为何要仓皇失色,她只是为南宫焱熬碗药而已!
“冯嬷嬷,是不是我哪里不对?您尽避指正我,毋须客气。”想蓉以为自己在无意间犯错而不自觉,所以大伙儿才会对她惊视。
“姑娘没有哪里不对,是老身冒犯了。”冯嬷嬷低下头,恭敬地说。
“您叫我想蓉吧!虽然我不明白南宫府里的规矩,但是我本身不喜欢客套,其实我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千金,只是一名平凡的女子。”想蓉为预防误会产生,所以先替自己的身份作了说明。
她受够歧视的眼光,难道烟花女子、青楼歌妓就不算平凡人吗?而她身为一名鸨娘,惹来的是非议论自然多不可数。
除非摆月兑鸨娘的身份,否则她永远都要遭受评断,是不?
“只要是爷的客人,老身都应敬重。”冯嬷嬷就如沈总管一般,事主的虔诚度十足。
话说恭敬,并非只是表面说说而已,还要用心去实践。
“冯嬷嬷,谢谢您对我的礼遇和友善,想蓉铭感五内。”她的感动溢满整个胸口。
冯嬷嬷难得遇到像想蓉如此容易受感动的女娃,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不过对于想蓉,冯嬷嬷却充满了好感。
“冯嬷嬷,我想替爷端药去,可是府宅这么大,我不晓得爷居住何处,可否麻烦冯嬷嬷为我指点方向和位置?”她虚心请教。
“我派个丫头领姑娘前往吧!”冯嬷嬷转身唤来一名不过十五、六岁的婢女。“芽儿,带姑娘去云流院,不得耽误。”
“是。”芽儿小心翼翼恭请想蓉,丝毫不敢怠慢。“请姑娘随奴婢来。”
花想蓉端着药,朝所有人微微欠身,才旋身随芽儿走去,离开之前,还听见冯嬷嬷怒吼大伙:“瞧什么瞧?!还不赶快干活!”
想蓉觉得每个人都好有趣,原来深不可测的南宫府宅,还住了这么多人、构筑这么多有趣的事,她渐渐喜欢起这个地方和这些人。
“你叫芽儿?”想蓉亲切地和身边的小丫环问候,心底很感谢她的带领。
“是。”芽儿张着一双大眼,直直望着想蓉。“姑娘是爷的客人?”
虽然身为女婢的她不该逾矩过问,可是她真的很好奇,自幼在南宫府为仆,直到现在,除赵银香之外,芽儿没见过爷曾经和哪个女子有过交情,再说赵银香是爷的远房表亲,爷照顾她是合情合理,而想蓉姑娘呢?竟然可以为爷熬药,又非南宫府里的人,可想而知想蓉姑娘的地位不凡,受爷重视。
芽儿觉得想蓉姑娘的性情温和、不拘小节,应当不会怪她无礼。
“承蒙抬爱。”想蓉笑得轻浅、含蓄。“我只是担心南宫爷的身体健康,特地送来补药,不是来南宫府作客。”
芽儿愈看想蓉姑娘的笑容愈是喜欢!总觉得想蓉姑娘十分平易近人,待她的态度也极亲切,和跋扈的赵银香迥然不同。
看来,芽儿是完完全全迷上这位美丽的想蓉姑娘了!恨不得可以喊她一声夫人。
“姑娘的个性真好。”芽儿眉开眼笑地问:“姑娘会嫁给爷吗?”
她衷心期盼能侍候一位善良婉约的夫人,这是身为丫环的她心中的小愿望。
“你、你误会了!”想蓉羞红了双颊,否认道:“我不敢妄想。”
“你的确不能妄想。”赵银香缓绥朝想蓉和芽儿走来,柳腰娉婷。
月环则是手托托盘,盘上摆有一碗补汤和一双象牙箸。
“银香小姐好。”芽儿慌乱地福了福身,仿佛如坐针毡。
如果赵银香有听到她刚才和想蓉姑娘的谈话,以后定会找机会惩治她!
她完了!
在芽儿默默惊呼惨叫之际,赵银香已经对她目露凶光,忽然眼神一转,移到花想蓉身上。
“花姑娘上哪儿?”赵银香皮笑向不笑地问道。
“我正要给爷端补药。”想蓉知道赵银香对她反感,于是她也小心回话,深怕又惹怒赵银香。
“真巧。”月环笑孜孜地说:“我们小姐也是要端补品去给爷补身呢!”
“赵姑娘真有心。”想蓉希望每个人都能关心南宫焱的身体健康,多留意总是好事。
“只是不晓得和花姑娘的珍贵药材相较起来,我所准备的补汤算什么?”赵银香故意发出幽怨的感叹,再添上几句失落的话。
而月环正好衔接赵银香的叹息,滔滔不绝地说:“小姐,你辛苦一整天,亲自在小厨院炖这碗补汤,和花姑娘在厨院派人熬的苦菜汁比起来,当然是小姐花费的心思较多,而且这碗汤可是与雪灵芝一同炖煮,比任何补药都来得珍贵啊!”
月环尖锐的声音,令想蓉耳膜欲裂,就像一把利刃划过她容易被撼动的心。
“花姑娘也是亲自熬药,才没有假借他人之手。”芽儿忍不住替想蓉姑娘反驳。
或许下场会很凄惨,但是芽儿看不过赵银香和月环的盛气凌人。
“芽儿!你吃了熊心豹胆是吗?”赵银香冷冷瞟瞄芽儿。
“奴婢……不敢。”芽儿已经提足勇气为想蓉姑辩驳,没有多余的勇气再和赵银香对立,即使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
“赵姑娘蕙质兰心,想蓉哪里有资格和你相提并论。”
芽儿替她说话、为她帮腔,她绝不能拖累芽儿。“还是让南宫爷享用赵姑娘的补汤吧!仔细想想,南宫爷万金之躯,岂能随便服药?只有罕见的雪灵芝才配得上南宫爷。”
没想到花想蓉倒很识相,完全没有与她为敌的意思。
赵银香思及此,内心大喜。
“既然花姑娘这么认为,我也只有赞同。南宫府不需要你帮忙,去留请自便。”赵银香说完,得意地唤了月环:“咱们走吧!去云流院替表哥送补品,别打扰花姑娘。”
“是。”月环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对芽儿道:“以后你要是再敢顶嘴,休怪小姐惩罚你一张贱嘴。”
芽儿貌服心不服目送赵银香和月环离去。“狐假虎威。”
念完一句,芽儿便体贴地向想蓉说:“她们总是在府里横行霸道。刚才所说的话都是为了打击姑娘,请姑娘别放在心上。”
教她如何不放在心上呢?当自己的心血被鄙视,还能毫不在意吗?
“我没事。”想蓉苦笑着。“这碗药我处理即可,你去忙吧!”
“是。”芽儿很不放心,不过她也没办法安慰想蓉姑娘。
在离去之前,芽儿深叹一口气。
芳草萋萋,蓊蓊郁郁,南宫府后园里有郁郁菁菁的野草花木芬芳扑鼻,好鸟乱鸣。百卉含英、万紫千红,仿佛春神的脚步依然驻留。
难得的好景象,但是想蓉却无心欣赏。
碗中的菜汁逐渐失去温度,她的心也愈来愈无奈、消极。
不晓得他的身份,却义无反顾救他,日久生情,以为只是说不出口的暗恋,竟让他抢先表明心意,而如今,他对她抱持什么打算?
为何要给她承诺呢?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境,因为他的许诺而点燃,想压抑他的念头,可是舍不下心了断,她果真无可救药地沦陷在情海中,若是不设法逃月兑,也许可能惨遭灭顶。